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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淮:飛行員不流動不正常

2008-6-4 16:29 《新財經(jīng)》·崔曉紅 【 】【打印】【我要糾錯

  本案代理律師張起淮,被譽為“航空案第一律師”,他代理過幾十起飛行員辭職案,反響最大的是近期判決的“零賠付”案件。4月18日,他所代理的新華航空兩名飛行員辭職被索1500萬賠償案在北京順義仲裁,裁決兩名飛行員對航空公司賠償金額為零。張起淮認為:只有飛行員流動正;,飛行員辭職才不會成為問題,這也是民航業(yè)發(fā)展的必須。

  “零賠付”會越來越多

  《新財經(jīng)》:“零賠付”案例與其他飛行員辭職案有何差別?

  張起淮:就案件本身而言,與其他案件沒有實質(zhì)性區(qū)別。到目前為止,可以說只有“零賠付”的判決最接近法律公正。我相信以后“零賠付”的判決會越來越多。

  《新財經(jīng)》:“零賠付”的依據(jù)是什么?

  張起淮:“零賠付”的依據(jù)非常充分。航空公司在使用飛行員過程中,存在多次違約、違法行為。根據(jù)《勞動合同法》相關(guān)規(guī)定,航空公司必須承擔違約、違法責任,并對飛行員的損失進行賠償。我們正在上訴,最終是不是判我們勝訴,那是法院的問題。

  返航與“9.11”只是一步之遙

  《新財經(jīng)》:中國民航業(yè)發(fā)展中存在的根本問題是什么?

  張起淮:發(fā)展無序,市場化進程緩慢。

  《新財經(jīng)》:從市場角度講,飛行員流動應(yīng)該是正常的。

  張起淮:不流動是不正常的,也是永遠不可以的。

  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成了賣身契。小伙子還年輕,就不允許人家選擇勞動崗位;要選擇,就索要天價賠償,砸鍋賣鐵都賠不起。所以,很多飛行員作了“魚死網(wǎng)破”的準備,“你讓我賠,我就讓你航空公司先倒霉”,沖突非常激烈。原來都是農(nóng)民工爬到樓上,說我要跳樓了,F(xiàn)在飛行員直接返航,多壯觀啊。返航與“9.11”只是一步之遙。飛行員辭職不只是一個小的行業(yè)問題,已經(jīng)成為一個社會問題。

  呼吁盡快出臺《飛行員條例》

  《新財經(jīng)》:解決飛行員辭職難的問題,您有什么建議?

  張起淮: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民航總局出臺不了一個規(guī)范的、統(tǒng)一的、合情合理的規(guī)定。我一直倡導(dǎo)制定《飛行員條例》,讓飛行員的權(quán)益從根本上得到保護。只有飛行員流動正;耍挪粫绊戯w行。

  《新財經(jīng)》:為什么出臺不了?

  張起淮:如果按照現(xiàn)行相關(guān)法律法規(guī),出臺的條例勢必影響到航空公司的本位利益。如果要保護航空公司利益,又違反法律。所以,很難。

  《新財經(jīng)》:您估計什么時候能出?

  張起淮:《民航法》1996年施行至今,十二年了。這次飛行員返航,都找不到相對應(yīng)的法條處理。如果定為“玩忽職守”,根據(jù)《民航法》相關(guān)規(guī)定,航空人員玩忽職守,或者違反規(guī)章制度,導(dǎo)致發(fā)生重大飛行事故,造成嚴重后果的,分別依照、比照《刑法》第187條或者第114條的規(guī)定追究刑事責任。一看《刑法》,那個法條早沒了,《刑法》1997年進行了修正,那個罪名已經(jīng)沒有了。

  《航空法》這么事關(guān)重要的法規(guī),都遲遲修正不了,《飛行員條例》就很難說了。光有我們法律人士呼吁是不夠的,只有全國人大、相關(guān)立法部門,交通部、民航總局等相關(guān)部門和機構(gòu)一起重視,立法部門真正行動起來,問題才能解決。

  他們之所以選擇辭職,還因為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不知道哪一天飛行生涯就終結(jié)了。

  案例在他們身邊不時地發(fā)生。有一位同事40多歲,眼壓高,就此告別了飛行。還有一位同事,剛當機長,又剛結(jié)婚。有一天,上廁所突然倒了。一檢查,腦瘤,終身不能再飛!按蠹腋杏X到飛行員很光鮮,但飛行生涯隨時可能終止。只要身體一項指標超標,你可能一輩子都沒法再飛了!闭f著說著,夏騫的情緒有些低落。

  當初提出辭職時,國航勸過他們,讓他們再等半年。夏騫說:“國有企業(yè)改制是個漫長的過程,半年,非常不現(xiàn)實。十年不改,我就耗十年?十年對于一個公司來講,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對于個人,是最黃金的十年。我不能拿最能體現(xiàn)自身價值的寶貴時間來跟你耗!

  沒有收入,生活怎么辦

  從一開始,他們就分析過,無論價格是多少,國航都不會接受。國航的目標是:把法律的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程序都走完!澳呐伦詈笈袥Q就是154萬,它也會和你耗到最后。耗著,對它沒有任何損失。”但時間消耗對飛行員造成的損失是顯而易見的提出辭職一個月后,他們停止了工作,也就斷了收入來源。類似情況,海航、東航的做法是,給辭職未果的飛行員發(fā)放最低生活保障金,這也是國家規(guī)定。但國航?jīng)]有給他們發(fā),而且,養(yǎng)老保險、公積金也不再交了。

  國航說:“最后算總賬吧,你還得給我賠償,就在賠償金里扣吧。”

  時間一天天流逝,他們的生活壓力越來越大。選擇辭職的飛行員大多已經(jīng)成家,有孩子、有老婆,得養(yǎng)家。有四個人剛買了房,有的剛裝修,還要付按揭!岸唐趦(nèi),還能借。一年、兩年,還有誰愿意借給你?既不能找工作,又不給你一分錢,我們怎么生活?”他們不得不為明天發(fā)愁。

  更讓他們心痛的是,他們的技術(shù)也在一天天丟失。

  辭職至今,他們已經(jīng)七八月沒有飛了。飛行員如果三個月沒有飛行,就得通過恢復(fù)訓(xùn)練、考試,重新獲得駕駛資格。要重新當上機長,至少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

  賈勇畢業(yè)于中國民航學(xué)院,2001年到國航。老校長的話他記憶猶新,“人民送我學(xué)飛行,我學(xué)飛行為人民”!笆菄遗囵B(yǎng)了我,不論我在國營、地方,還是民營航空公司,一樣為航空事業(yè)服務(wù);只要我在飛行,就是為人民服務(wù)。”他不明白辭職為什么這么難。

  拉鋸戰(zhàn)剛剛開始

  官司進展一直伴隨著對話。說到與國航對話的進展,賈勇苦笑了兩聲,說:對話是可以的,談實質(zhì)性話題是沒什么希望的。

  今年3月,他們到北京總部“上訪”,出奇地順。公司催促他們趕快找下家,找來馬上談,盡快解決問題。

  按照規(guī)定,飛行員辭職的賠償費由下家支付。有下家接收是飛行員順利辭職的另一前提。

  他們高高興興地回到浙江,開始聯(lián)系其他航空公司,國有的、地方的、民營的,結(jié)果讓他們非常失望。下家說,“我們已經(jīng)通過內(nèi)線在北京問過了,國航老總根本沒打算放人。當時承諾是迫于形勢!爆F(xiàn)在,其他航空公司,特別是民營航空公司不愿意出頭。他們表示會想辦法通過其他途徑了解國航是否有誠意放人。如果有,就會站出來。夏騫他們擔心國航拆臺,不讓下家接收。

  “我們本來就是受害者,是公司侵犯勞動者利益在先,F(xiàn)在,所有談判框架、時間、賠償金額,都是從維護公司利益角度出發(fā)定的,我們一退再退。即便打到二審,最終能不能順利離開,還要靠他們施舍。這樣,還有啥公理?如果這樣,我寧愿一輩子不飛,一定要把官司打到底!毕尿q想得很多,也想得很遠。

  通過與國航的接觸,張起淮律師則比較樂觀,他說:“對話的條件比較接近,有譜!彼M5月29日之前,對話能有結(jié)果。5月29日是幾經(jīng)修改后的一審開庭時間。

  采訪最后,夏騫和記者說起了自己的最后一次飛行。

  那是2007年11月初,飛北京,夜里的航班。誰承想,初冬的北京會出現(xiàn)雷雨天氣?就被他趕上了。閃電,打雷,飛機顛簸得非常厲害,始終無法降落。延誤了近三個小時,終于安全著陸。“我在最后的航班上,保證了旅客的安全,心里非常踏實。”夏騫舒了一口氣。聽得出來,他對自己的最后一次飛行表現(xiàn)感到滿意,甚至有些自豪,也有一絲留戀。

  什么時候才能再次起飛?夏騫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