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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隨著涉訴案件的增加,評估行業(yè)的風險意識得到了很大提高?!帮L險猛于虎”的概念在許多評估機構、評估師的頭腦中已經形成。為此,評估機構和廣大評估人員都在探討并采取切實措施努力規(guī)避評估風險。本文擬避開討論具體的評估風險防范措施,而從另一個角度即從評估行業(yè)定位著手進行討論,以引出一個評估行業(yè)管理者、執(zhí)業(yè)者和評估報告使用者都應當高度重視的結論:評估行業(yè)的定位不清是評估行業(yè)所面臨的最大風險,這是我國當前評估行業(yè)進一步發(fā)展過程中所不可回避的必須解決的問題。
所謂風險就是不確定性,在社會活動中風險是無所不在的。從這個意義上說,每個評估機構和評估師努力控制、避免風險,將評估業(yè)務的風險降到最低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但在評估行業(yè)沒有恰當定位的背景下,任何評估機構或評估師降低風險的單獨努力都是很無力,因為評估行業(yè)的定位和作用并沒有被我們的客戶(評估報告使用者)、政府部門、司法部門乃到社會公眾以一種清晰的方式予以認同。在這些部門和人員不能合理地理解、使用評估結論的情況下,評估機構和評估師即使做了充分披露和必要引導,導致誤用或錯用的可能性仍很高,因此評估風險無法得到根本性的降低。
將評估作為一種行業(yè)或產業(yè)的提法在我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嚴格意義上這只是日常行文和表述方式的體現,我們并沒有從經濟學的角度去充分認識評估行業(yè)。邁克爾。波特在其著名的《競爭戰(zhàn)略》一書中指出,所謂行業(yè)就是指提供相同或相似產品的企業(yè)集合。電腦行業(yè)或電視機行業(yè)都是典型的行業(yè),其提供的產品的內涵與外延、功能與使用范圍等不僅是生產者追求的目標,也為消費者熟知并能正確運用。任何一個行業(yè)都需要做到供需平衡,作為供應者,產品的生產者應當分析需求方的需要,應當設定相應的產品標準并生產高質量的產品,并清楚地將產品性能告知需求方,必要時還需要根據需求方的要求修改或調整產品標準。而需求者(購買方)也應當充分認識(至少是被告知)所購買產品的性能和使用范圍和方式,進而合理有效地使用該產品。只有這樣才形成均衡的產業(yè),需求者能夠真正有效地滿足其需要,而會對該產品形成持續(xù)的需求,繼續(xù)維持這個行業(yè)。
作為一個服務性行業(yè),評估行業(yè)提供的產品是什么?不同企業(yè)(機構)所提供的產品是否具有相同或相似性?這些產品的功能和使用范圍是否被客戶或社會公眾充分認知?如果仔細分析一下我們評估行業(yè)的現狀,應當說各方面對產品的功能(作用)始終是含糊的,不僅評估產品的使用者對此認識模糊,就連我們提供者也不是很清楚。評估委托者和評估結論使用者在委托評估業(yè)務和使用評估報告時對評估的認識是模糊的,不同的人對評估結論能在相關決策行為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有不同的理解。而我們評估行業(yè)在提供產品時也不是很清楚該新產品究竟應當如何使用,因而在引導使用者方面也就很無力。這就必然導致了委托方和使用者在使用評估報告時誤用(無意或有意甚至惡意誤用)評估產品的可能性很大,因此對評估服務不滿甚至于提起法律訴訟的可能性居高不下。這就是筆者認為當前單個評估機構和評估師降低評估風險的努力收效不大的原因。
具體說來這一問題就回到近幾年來我國評估界已經開始謹慎涉及的一個問題:資產評估到底起什么作用?是供當事人進行相關決策時參考的依據即咨詢作用,還是具有鑒證作用(雖然對鑒證并沒有完整定義)在當事人決策時必須或應當采納?有相當一部分評估機構在承攬業(yè)務時作出許多承諾,諸如“經過我們的法定評估后,你們就可以根據評估結果進行調賬、交易、投資……”一旦評估服務完成后當事人在使用評估報告過程中遇到麻煩時,評估機構則宣稱“我們的評估結論僅供你們參考?!边@種評估作用資產評估風險與防范中的不定性或雙向可選擇性從某種意義上說,對單個評估機構或評估師是有利的,既有利于承攬業(yè)務又有利于推卸責任。但這種評估(產品)作用的不確定性對評估行業(yè)而言是極其有害的,最終將影響整個評估行業(yè)的公信力。
在英美等西方評估業(yè)發(fā)達國家,對資產評估作用的認識是很清晰的。美國評估師協(xié)會(ASA)在其經典教材《機器設備評估》中明確指出,評估是為談判建立基礎(establish the base for negotiation)。應當說作為一個成熟的評估行業(yè),評估服務的提供者和評估報告的使用者對此問題的認識是沒有疑問的,評估報告使用者作為理性的經濟人應當能夠在參考評估結論的基礎上,結合相關因素進行合理決策,因而很少有評估報告使用者僅以因依賴評估報告而受到損失為由起訴評估師的案例。而我國資產評估行業(yè)發(fā)展的特殊環(huán)境使得資產評估作用這一本來在西方國家十分清晰的問題在我國變得十分復雜,長期以來負有決策職能(同時也承擔決策責任)的部門無意或有意轉讓或讓渡決策權及相應責任,這是我國資產評估作用長期以來認識混亂的最根本的制度性原因。長期以來社會各界對評估作用的模糊作用以及相關主管部門的不恰當宣傳、拔高,評估結論在相當程度上被作為當事人必須接受或執(zhí)行的結果,或者當事人簡單地將評估結論直接作為決策依據。在此背景下當事人對經濟行為的不滿必然會轉向追究評估師和評估機構的責任。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我們評估行業(yè)所提供產品的模糊性,導致整個評估行業(yè)處于高風險狀態(tài),如果這一狀況不得到根本解決,評估行業(yè)的風險很難通過個別機構和評估師的努力得以規(guī)避。
這一問題在我國評估行業(yè)已經引起討論,但尚未得到高度重視。我國著名法學家江平教授在《注冊會計師、注冊資產評估師如何重塑社會公信力》一文中指出:“如果法律和社會對注冊會計師、注冊資產評估師的定位不恰當,也會加大整個行業(yè)的執(zhí)業(yè)風險,甚至造成整個行業(yè)的信用危機和社會公信力危機?!谖覈晒兄朴媱澖洕贾鲗蚴袌鼋洕D變的過程中,為防止國有資產的流失,提高國有企業(yè)的經營效率,在調整民商事關系的法律中有很多的強制性規(guī)范。為了配合這些強制性規(guī)范的實施,法律有意無意中讓注冊會計師、注冊資產評估師承擔了一些類似于執(zhí)法的職能,或者變相的執(zhí)法職能,而不僅僅是提供輔助性的信息服務、信息監(jiān)管職能?!苯淌谥赋?,直接根據評估結論進行決策或折股的作法“創(chuàng)造了一個評估機構定價的機制。在自由交易的市場中,我們可以通過參考歷史成本價、市場尋價、集中競價(競買、競賣、競買與競賣同時進行)、專家咨詢等多種途徑發(fā)現價格,但最終的成交價是由交易各方談判決定的,評估價只是交易各方談判的基礎,而不是直接、當然地作為交易價格。而按照評估價折股,卻創(chuàng)造了一個雖然不是政府定價、但是與政府定價機制類似的中介機構定價的機制。這種機制為資產評估機構創(chuàng)設了一個定價權,一個超越交易各方的權力。表面上看,強調了資產評估機構的權威性和重要性,有利于資產評估機構開拓市場。但是,同時加大了評估機構的風險和責任,為評估機構的社會公信力危機埋下了伏筆”。
江平教授從法學工作者的角度對評估作用定性不清表示了擔憂,這與我們從經濟學的角度分析評估行業(yè)現狀所得出的結論完全一致,這也表明了評估作用定性不清對評估行業(yè)發(fā)展所具有的潛在危害,也凸現了正確認識資產評估作用的重要性。為此筆者建議根據當前我國評估行業(yè)的狀況,應當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進行改善:
第一,改變長期以來對評估行業(yè)很少進行經濟學分析的局面,對評估服務進行必要合理的供需分析,即明確評估行業(yè)能夠提供什么樣的產品,同時更重要的是要明確評估行業(yè)不能提供什么樣產品或者不應將評估產品按什么樣的方式使用。
第二,加大評估立法力度,爭取盡快出臺有關資產評估的法律或行政法規(guī),參照《拍賣法》中關于拍賣人與委托人、競買人之間權利義務關系的規(guī)定,明確評估師及其
所對應的相關當事人——委托方或評估報告使用方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從法律角度將相關當事人惡意起訴評估師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第三,加快資產評估準則起草工作,尤其要在資產評估基本準則等重要文件中正面對資產評估的作用作出解釋,在評估行業(yè)內部形成統(tǒng)一認識。
第四,通過評估行業(yè)主管部門,行業(yè)協(xié)會,評估機構和評估師的共同努力,積極宣傳并引導評估報告使用者,政府部門,司法部門和社會公眾正確認識并恰當運用評估結論,對評估這一專業(yè)服務提出合理的期望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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