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計署2003至2007年審計工作發(fā)展規(guī)劃》提出,到2007年,力爭做到所有審計和專項審計調查項目的結果,除涉及國家秘密、商業(yè)秘密及其他不宜對外披露的內容外,全部對社會公告。審計機關依據(jù)《審計法》進行審計公告的實踐,是對政治文明建設的貢獻,是順應時代要求之舉。保證審計公告的健康發(fā)展,就必須建立健全一套完整、科學、可操作性強的配套的法律規(guī)范體系。在起步階段,如何在法律上進一步完善,仍有充分探討的必要。
審計公告是否是一種行政處罰?這是首要應該探討的問題?!缎姓幜P法》并未對“行政處罰”作出定義,但明確了警告、罰款等六種具體處罰種類。其中,警告屬于聲譽罰,是行政機關對違法者所實施的一種書面形式的告誡,它可以單處,也可以并處。警告,實際產生的后果就是被處罰者聲譽的損失。由此要件對比審計公告,可以看出,對有違法行為的被審計單位而言,審計公告是審計機關對其行為向社會的廣泛告知,既是一種書面的告誡,而可能造成被公告者的聲譽損失,又遠比警告更為嚴厲。它是一種比警告更為嚴厲的行政處罰?!缎姓幜P法》在六種具體行政處罰種類之外,第八條第七款還明確的“法律、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的其他行政處罰”的存在,第九條規(guī)定“法律可以設定各種行政處罰”。第十條規(guī)定“行政法規(guī)可以設定除限制人身自由以處的行政處罰”。審計公告作為一種行政處罰形式無論在《行政處罰法》還是《審計法》上都有充分的法律依據(jù)。因此,審計機關對違法違紀行為的公告是一種行政處罰,這一定位應該明確。
無論是否認為審計公告是一種行政處罰,我們都應認識到,保護行政相對人的權利是依法行政的內在要求。那么,如何在審計公告中保護審計對象的權利呢?比如如何在公告程序上予以完善,是否應根據(jù)《行政處罰法》第三十一條的規(guī)定,在作出公告之前,告知當事人作出公告的事實、理由及依據(jù),并告知當事人依法享有的權利?或是否應按照《審計法》的規(guī)定,事前征求被審計單位的意見?因為根據(jù)《審計法》的立法精神,即使無行政處罰的審計意見也要事前征求被審計單位的意見。被公告者對公告事實持有異議的,是否享有《行政處罰法》第六條規(guī)定的陳述權、申辯權,是否有權申請行政復議或者提起行政訴訟,合法權益受到損害的,是否有權提出賠償要求?再比如,審計公告的對象是除涉及國家秘密和被審計單位商業(yè)秘密以外的審計事項,那么確定國家秘密和商業(yè)秘密的權力是由審計機關還是被審計機關行使?如何確定?一旦由于商業(yè)秘密的泄露而造成被審計單位的經濟損失,又如何進行行政和司法救濟?從審計署實行審計公告制度的實踐來看,審計公告保證了事實清楚,定性準確。但法治是一種規(guī)則之治,其理論基礎之一便是對人性的懷疑。審計機關的審計公告權是一種比警告,甚至罰款等更嚴厲的行政處罰權,即使我們不把審計公告定位為行政處罰,如何從制度上約束這種權力,保證它始終在法制的軌道上運行也需要認真研究。盡管審計署制訂了審計公告的試行辦法,但作為規(guī)范性文件,其法律位階明顯低于法律和行政法規(guī),審計公告的定位及救濟手段依然模糊,缺乏法律應有的權威性和穩(wěn)定性。
審計署領導多次強調,審計公告是一把“雙刃劍”。它不但將被審計對象的好差真相公布于眾,實際上也將審計機關自身工作質量的好差公布于社會,審計人員的責任隨著公告的實行一目了然。隨著審計公告在地方審計機關的逐步推行,我們就應該清醒地認識到,如果真正做到“公開是原則,不公開是例外”,審計的風險也必隨之而來,且陡然加大。對社會反映強烈的熱點問題,審計公告如果不能如實披露,無疑會降低審計機關的信譽。同時,審計機關也要做好應對法律訴訟的準備。比如在對上市公司的審計中,由于上市公司財務報表不真實的現(xiàn)象在現(xiàn)階段的較普遍存在,如果審計機關迫于地方政府和地方保護主義的壓力,或執(zhí)法手段的局限,或人員自身能力的限制,或職業(yè)道德的墮落,都有可能造成審計公告的不真實或行政行為的瑕疵,從而對股票走勢和股民投資產生誤導,造成股票市場的動蕩或股民損失。對企業(yè)而言,審計機關對其違法行為的社會公告,將造成其信用和商譽的流失。由于在現(xiàn)代市場經濟中企業(yè)信用在經營中地位極其重要,甚至可以決定企業(yè)興衰,如何在公告中把握“過罰相當”的原則,需要審計人員極高的綜合素質。內容失實或用語不當?shù)膶徲嫻?,必然損害企業(yè)的正當權益。一旦發(fā)生失誤,是否應承擔行政責任?國務院《全面推進依法行政實施綱要》明確提出:“實現(xiàn)權力和責任的統(tǒng)一。依法做到執(zhí)法有保障,有權必有責,用權受監(jiān)督,違法受追究,侵權須賠償?!比绾卧趯徲嫻嫘袨橹新鋵嵾@一要求仍是目前法律的空白。
審計公告是審計機關打造法治審計、誠信審計的重要內容。審計公告促進了政府行為的透明度。對無違法行為披露的審計公告,可以定位為行政公開問題。但對違法行為的公告,就不僅僅是一種行政公開問題,而且是一種執(zhí)法行為,或是行政處罰。完善審計公告的法律制度,既是建設法治審計的要求,也是防范審計風險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