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煤油燈
在我很小的時候,村里不通電。相對富裕的人家晚上點蠟燭,象我們這樣的家庭也就只有點煤油燈的分了。
為了節(jié)省燈油,媽總是把燈稔調(diào)到不能再小的程度。昏暗的鵝黃光環(huán)下,媽不知疲倦的衲著鞋底。那呲呲衲鞋底的韻律,好似媽對我在輕輕的訴說。特別是媽佝僂消瘦的清影伴隨飛針走線的動作,構(gòu)成了一幅揪心的壁畫,隱隱約約掛在墻上。
我趴在炕上,把媽的辛勤勞作,希望企盼都寫進了歲月翻動的日歷,讓理想在作業(yè)本里拔節(jié)、抽穗、揚花。
當燈花阻礙了燃燒的光亮,媽會用錐子輕輕撥掉。然后溫情慈愛地說:歇一會吧,看看書再寫。別把眼睛累壞了,戴個眼鏡是沒人給媳婦的。接下來我們母子相互對視,發(fā)出一陣幸福甜蜜的笑聲。
我手捧書本認真咀嚼。走進書中后,頭也會下意識的向燈光靠近,一股燒焦頭發(fā)的難聞氣味,才讓我緩過神來。媽一著急錐子扎到手上,滲出來的殷紅鮮血,讓我感到鉆心的疼痛。我拉過媽皸裂、長滿粗厚老繭的手,用嘴輕輕吸吮,以減少媽的疼痛。這時候媽總是笑咪咪的說:沒事沒事,一會就好了。別看書了,還是寫吧。
我又趴在火炕上,在作業(yè)本里種下準備放飛的憧憬。腦海生出騰飛的翅膀。煤油燈的強烈刺激,加速了我對光明的渴望追求,總想體會一下城里的燈火通明,和那種用皮鞋踏出瀟灑,把媽也接到城里享受一下的滋味。
媽還是每天在煤油下,重復(fù)著她最簡單的勞作。縫鞋邦,納鞋底兒。那一張張歲月積攢的布殼,在媽手里變成了一雙雙布鞋。我依舊是,看書寫作業(yè)。
日月如梭,編織著我成長的年輪。每每聽到媽衲鞋底的聲響,心里就象打翻五味瓶一樣,苦辣酸甜一齊涌上心頭。有時媽也自覺不自覺的叨咕:你這腳怎么象長了牙一樣啊?雖然媽的語氣不重,但我也能感受到媽的艱辛。于是我暗暗發(fā)誓:用少穿鞋子的辦法,來減輕媽的勞累。
夏天上學(xué)放學(xué),我總是拎著鞋走路,就是上山砍柴割草,也把鞋子放在一邊。每當鞋子被刮壞出了漏洞,我的心也會隨著忐忑不安。尤其是媽那無語溫柔的眼神看得我,比犯了錯誤還要更加難受上火。一年夏天我上山砍柴,因為鞋尖被大腳指頂漏,就把鞋放在了一邊。腳丫被樹茬子扎破,媽眼含熱淚給我挑刺,懊悔不迭直拍大腿。第二天早上,看到了一雙新鞋映照媽一對通紅的眼睛。我知道,媽又是在煤油燈下熬了一個通宵。
參軍入伍后,媽還是郵寄布鞋給我。我寫信對媽說,部隊什么都發(fā)。媽回信告訴我:這布鞋呀,養(yǎng)腳排汗,冬暖夏涼,穿上它你會不忘本、不忘恩、不忘情、不忘自己的出身本色。我穿上媽做的布鞋,每每走路,就會有一股暖流從腳底涌遍全身。
冥冥知覺告訴,那是媽又在煤油下,熬了幾個夜晚的心血結(jié)晶啊。媽映在墻上的身影,已經(jīng)在我心中刻下了世界上最凄美的豐碑!
是那盞昏暗的鵝黃色光環(huán),照亮了我的前途。也是我揮之不去,終生難忘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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