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生離死別
傳統(tǒng)的中國節(jié)對于任何人來說,那一天都是美好的,然而2007年的端午節(jié),我比任何日子里都痛苦。
我像往常一樣去上班,半點預(yù)感都沒有,九點多時,母親打來電話,說奶奶走了,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當(dāng)時,我很鎮(zhèn)定,并不十分相信,但又不得不信,也許奶奶死了,奶奶也就解脫了。
天,仍舊下著雨,我坐進二叔的車?yán),與父親一起往老家趕。一路上我望著窗外,細雨朦朦、霧氣騰騰的,老天他也在哀傷,但我還是不相信我奶奶死了。
我還記得奶奶最后一次抱我,那是在我九歲時,我剛剛坐到奶奶的腿上,就叫三叔看見了,他嚴(yán)厲的斥責(zé)奶奶不應(yīng)該抱我這么大的孩子。
最后見到奶奶是半月前,因為她病重,父親和二叔把她接到恩施治療。第一眼看到她時,我心里酸酸的,奶奶已經(jīng)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因為久不進食,又缺氧皮膚顯得發(fā)黑。我叫了她一聲,她喘息著,聲音細若游絲,但是她很高興。奶奶臨睡時,我給她洗了一次腳,她不愿意,說臟,自己還沒給自己媽媽洗過,還給奶奶洗。我十分樂意為奶奶洗腳,但沒想到那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奶奶住的村子漸漸進入眼幕時,“奶奶并沒死,只是睡著了”的心理在我心中更加強烈。
我們下車時,雨下得更大了,我深一腳淺一腳的撲進奶奶家里,遠遠地就聽到了哭聲!澳棠痰戎遥襾砹,你一定要醒來!蔽倚睦锬钪J進了堂屋。堂屋正中放著一口黑漆棺木,一面墻邊兩條板凳架著一塊門板,奶奶直挺挺的躺在上面,臉上蓋著燒紙。我一動不動的站在旁邊,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下來,“我奶奶死了嗎?我不相信。”
穿過淚水我看到奶奶的胸口沒有起伏,我蹲下身,像她從前撫摸我一樣,抓住她的手撫摸,奶奶的手已經(jīng)冷了。我驚奇奶奶的手心還殘留余溫,也許奶奶真的沒有死,“奶奶!”我叫了一聲,奶奶沒有答應(yīng)我,我接二連三的叫著,奶奶依然不理我,淚水像開啟的籠頭,有人拉開了我,說親人的淚水不能滴到死者的身上。
抬奶奶入材時,在場有很多年輕力壯的男人,我沒等別人來接住奶奶的身體,自己上去了,想最后一次觸摸我的奶奶。在蓋上棺蓋時,我看了奶奶最后一眼,奶奶全身浮腫,面帶微笑,她睡得很安祥。
第二天大夜,天氣預(yù)報說是大到暴雨,可是到十點多以后,天空中還出現(xiàn)了太陽,一滴雨也沒下。第三天早晨六點就出殯,天空仍然沒下半滴雨,直到砌好墳,老天長眼似的,看到最后一個人走進屋檐下后才下起傾盆大雨。
奶奶一輩子都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就連她死了也在替她的后輩們著想,也許是她祈求上天不要下雨,不要淋著她的孩子們。她的遺容是那么的祥和,那微笑是來自內(nèi)心的那么真切,也許在用她的笑來預(yù)示著我們未來的生活。
我的右臂上有一道淤傷,開始痛了兩天,我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來才想起是在抬奶奶入材時,在棺材上卡的。每當(dāng)我看到這塊淤傷,我便會想起奶奶用溫暖的大手撫摸我的樣子,她的慈祥的聲音便會在耳邊縈繞。每當(dāng)看到這塊淤傷,都有種欣慰的感覺,真希望這塊淤傷不要消失,永遠留在手臂上,雖然它并不好看。
奶奶入土后的第二天,二叔去送亮,才走到墳邊的路口,他就害怕了,甚至開自己的車都害怕。有人說,死了的老人最疼誰就給誰怕。我是不相信有鬼一說的人,但我真的希望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奶奶的魂魄回來看看我,我不怕,我真的很想念我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