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麥場
記憶中,麥收時節(jié)最忙碌最熱鬧的地方要屬麥場了。每年回家過麥收,總要在村西老棗樹行那塊麥場里忙活幾天。那個不大的麥場在麥收這幾天里顯得是那么重要。對于它,我就像對我家的老牛一樣懷有深深的感情?墒,近幾年它不但受到了人們的冷落,而且逐漸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了。
記得把地分開種的第一年,麥子發(fā)黃的時候,村領導才張羅著把生產隊唯一的麥場劃成片分到組,可麥子一入場,那本來寬綽有余的麥場一下子就顯得狹小了擁擠了。地還是那些地,往年用起來寬綽有余,沒想到分開地的頭一個麥收,就給村干部出了難題。麥熟一晌,誰也不愿自家的口糧焦在地里,何況老天的臉說不定啥時候就變。家家戶戶都急著收急著軋,你爭我搶,為了占場有的人家就打起來鬧起來。分開地的最初幾年,機械化程度很低人們還沿襲在生產隊里的習慣。從開鐮到麥子進倉總少不了割、捆、運、攤、翻曬、軋、起場、揚場、晾曬、入倉十來道工序。這些工序從攤場開始直到入倉都是在場里完成的,并且必須工序接一道工序。以至麥場是如此重要,少了它麥子歸不了倉。
記得分地的第二年,村里拿出邊邊角角的薄地分給人們做麥場用,麥場一下子多起來,大大小小,一片接一片的散布在村子周圍。麥子一熟,村子里邊靜悄悄的,村子外這大大小小的麥場里,卻到處是熱火朝天的景象我家的麥場在村西老棗樹行那塊閑地上。面積不算大,起初由四五家合用。一到麥收,場里的角角落落堆放得滿滿當當。這家的麥子一裝進袋,那家的麥子就攤場了。這家剛一起場,那家的麥子就進場了。這樣連軸轉著,歇人不歇場,地多的人家連收帶種少說也得半月的工夫。這半月里,麥場里總是忙忙碌碌熱熱鬧鬧。在這里人們汗水真的碎成八半也摔出滿地金黃。在這里累得吃不消身上脫層皮卻也心甘情愿。一年接一年,地越伺候越肥沃,麥壟越來越厚實,還是那么大的麥場就越發(fā)顯得不夠用,有的人家就又想法開辟新場去了。那幾年眼見得村子周圍的麥場越來越多,景象越來越壯觀了。
也就是在這幾年,記不清是哪一個年頭開始的,人們扔下了鐮頭用起了收割機,拖拉機三輪車代替了老牛破車。這麥收就省去了割和捆的環(huán)節(jié)。這一省,麥子進場就快了,拖拉機三輪車爭著搶著往場里擠,噔噔噔突突突地顯著各自的威力。場里就顯得更繁忙更火暴更熱鬧了,東家場西家場軋麥的拖拉機比賽似的響成一片,聽著那噠噠噠馬達聲,就讓你感到農民這日子隨著這馬達聲走出了好遠好遠。每年的麥收,我都從城里趕回來幫父母收那幾畝麥子。麥粒揚出來堆在場里等著涼曬,四肢不勤的我躺在麥堆上,嗅著那細細的麥香,聽著歡叫的馬達,望著渺遠的星空,總會把思緒拉得很遠很遠……
最近這幾年,因為工作的關系,麥收時節(jié)我總是在學校里忙高考,回不了家,幫不上忙,覺得對不起父母。每每給家里打電話,父母總讓我安心工作,說收麥子用聯合收割機,把麥粒拉回家就完事了。父母說得輕松,我總沒什么體會。今年碰巧麥收時我趕在家里,我感到吃驚的是以前十天半月過不完的麥秋,家家戶戶一天半天真就過完了。不僅如此,在村子周圍再也找不到那些大大小小的麥場了。村西老棗樹行我家那曾經的麥場已經栽了樹種上了莊稼,綠油油的一片……
屈指算來,并沒有多少年頭。可是,各家各戶男女老幼擠在場里忙麥收的熱鬧景象再也不見了,留給我印象那么深刻的麥場就真的隨著時代的步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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