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荷塘
天氣越來越熱了,春天就如小姑娘一樣嬌滴滴的柔柔嫩嫩的綠,已長成了少婦那般的熱情沷辣,地面上樹冠上到處濃翠欲滴,自然的生機似乎到了夏日分外蓬勃起來。只是冬日里寶貝一樣的太陽卻讓人難以忍受,那火一樣的陽光照在身上,肌膚有一種被灼燒的感覺。陽光總是很好,但天空并不澄澈,難以揮盡似有似無的霧氣,總是蒙著淡淡的灰,或許本來應(yīng)該蔚藍的天透過這灰朦朦的霧,少了水洗的潔凈,脫不掉臟兮兮的感覺。天氣的燥在這不清澈的天空下越發(fā)明顯,走在陽光下心情會變得焦灼起來,仿佛那鋪天蓋地的綠也成了一種威逼,濃得化不開,讓人透不過氣來。在這樣的日子里,特別渴望去水邊,水的清涼與柔潤會讓燥動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會讓起皺的心情慢慢舒展開來。
離家不遠,有一個不太大的池塘,人工挖成的,頗費了一番匠心。池里栽了很多荷,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一個荷塘。炎炎的夏日,卻成了荷塘最有風(fēng)韻的季節(jié),因了這荷塘,我的夏日也變得瑰麗起來,連夢都染著荷香。
荷塘是長方形的,大約十幾畝,水中筑起了兩座土丘,或許設(shè)計者是微縮了山水,以丘為山吧,但我卻一直認為那是兩個小小的土丘。為了防止土的流失,土丘四周用柳木樁牢牢圈住。這柳木樁還有一些特別的好處呢,都說“無心插柳柳成蔭”,可能就是說柳的易活,當(dāng)初的設(shè)計者可能用心考慮過怎樣才能讓圍住土的樹樁永遠不朽,才特意選擇了柳吧,那些柳木樁早已成活,柳枝交叉纏繞,緊緊相連,簡直成了一道矮矮的樹墻。土丘上種滿了草,到了這個季節(jié),已是綠草如茵,整個土丘已成一塊隆起的碧玉,灼人的陽光下泛著瑩瑩的光。草中點綴著幾株桃,花開的季節(jié)早已逝去,只剩滿枝的深綠,映襯著草色,讓草的翠綠鮮潤起來流溢開來。土丘有極窄的小木橋與水中的小亭相連,小亭為仿古建筑,金黃的琉璃瓦頂,朱紅的木制亭柱,仿佛時光在小亭里已回溯,歷史的畫卷正在那里展開,而亭中的石桌石凳更增加了一點隱逸的氛圍,小亭有如在久候哪位仙人來這里下棋,或許這小亭也會上演一部傳奇,就如那爛柯亭一樣,只是誰會有幸成為傳奇的主角?曲曲折折的水上長廊把小亭與岸牽扯在一起,這也讓小亭從歷史回歸了現(xiàn)實。
荷塘中遍植了荷,但也不只是荷,可能設(shè)計者覺得,夏初才會發(fā)芽的荷會讓池塘的春季太冷清吧,故而還在塘中這一簇那一簇地種上了另外幾種我叫不出名字的水草。那些水草有著挺拔的窄窄長長的葉子,從春到夏總是剛長出的那種鮮綠,有一種水草暮春時會綻出艷黃的花,花瓣如蝴蝶的翅,如敷了粉,柔柔地在風(fēng)中顫動,與草葉的如劍的鋼相襯,氤氳出鐵血柔情的意味。而到了夏日,那花已不見了,但另一種水草的葉子不知怎么的變了樣子,好像讓哪個細心的畫家一圈圈地描上了白色,于是草葉有了白綠相間的條紋,看起來很特別。還有一種水草夏日開了白色的小花,平平淡淡的,成了荷塘中的默默無聞?wù)摺?/p>
因了這水草,更因了這荷,荷塘的夏日是如何的恣肆與張揚!
夏初,陽光還不甚強,荷悄悄地從塘底的淤泥中探出頭來,其貌不揚地樣子,這時的荷塘除了那一簇簇威風(fēng)的水草外,就是不深的尚殘留著頭年枯葉的水,水質(zhì)也不太清潔,荷塘就如一只丑小鴨,或者灰姑娘,毫不起眼。夏季的風(fēng)不急不緩地吹著,褐色的打著卷兒的荷葉展開來,成了嫩黃的圓圓的小蓋子,這一個那一個地散落在荷塘中,稍稍讓荷塘有了一點姿色。這樣的日子只是一個轉(zhuǎn)折,很快地,夏日風(fēng)就把這散落的荷葉連在了一起,豈止是連在一起呢?荷葉挺出了水面,雖然還不是很大,但已由嫩黃變成粉綠,葉片開始交疊,于是荷塘的繁華就指日可待了!
幾場夏日的雨落下,荷塘就成了一片碧波。荷葉擠擠挨挨地,高高地挺出水面,從上到下一層層地鋪開,葉子下面的水完全被遮住了,整個荷塘成了一塊巨大的翡翠。夏日看荷,荷葉當(dāng)是最為舒心的景色。那是怎樣一種綠呢?不深不淺,恰到好處,就如“東鄰之女”的顏色,而這綠色上,如薄薄地敷了一層銀粉,鮮綠從那極薄的銀粉中飄出,如籠了煙,如帶了光,讓人的眼有幾分迷離。最上層的大大的荷葉舒展開,邊緣微微有些摺皺,真的如朱自清的散文中說的一樣,是“婷婷的舞女的裙”,只是不知哪位女郎能配得起這天成的舞裙,能舞出這風(fēng)中的荷韻!
火暴的夏日陽光中,荷塘在消散著暑氣,那“連天碧”的荷葉總會誘惑著我頂著烈日去荷塘觀荷,面對那滿塘的高高低低的荷葉,心里的燥熱似乎被這清涼滌蕩掉了。興致來時,或輕拂荷葉上每一點珠光,或掬一捧塘水放到荷葉上,于是“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視覺享受就會在這夏日的陽光下重現(xiàn),還帶來五色的珠光,蕩漾開來,眼花繚亂的感覺。
不知哪一場夏日雨后,如蓋的荷葉中忽然冒出無數(shù)花苞,想是早在孕育,只是被密密的荷葉遮住了,猶如養(yǎng)在深閨中的女兒,嬌羞異常,見不得人。荷花長得飛快,幾天功夫,就裂開了嘴,啟唇欲歌嗎?不是呢,恐怕是心里有什么美事兒,忍不住地笑了,但還是很淑女的樣子,不肯開懷露齒呢!應(yīng)該是清晨吧,塘里的荷花一下子綻開好些,粉紅的花瓣,小船一樣尖尖的,帶著珠光,花瓣簇擁的,是金黃的花芯。想這荷花,才是真正的仙子,那美麗的荷葉裙,只有她們才配穿呢,這絕世的清麗,才與那脫俗的裙袂搭配。夏日的風(fēng)最通曉她們的心意,會送來一曲泠泠的琴音,讓她們舞出夏日里的清涼,旋出荷塘夏的風(fēng)韻!
于是這夏日的荷塘,不只是撫慰著我煩燥的白天,亦裝飾了我的夢境,在夢中,我成了一枚荷葉,搖曳在荷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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