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詩歌
詩歌的存在形式是簡單的,同時也是復(fù)雜的。
我一直認(rèn)為詩歌與散文、小說、隨筆一樣,只是一種純粹的表達方式,只是每個人的喜好不同而選擇不同的方式來敘述。甚至也與繪畫、音樂、電影有著某種意義上的聯(lián)系,因為他們在表達的本質(zhì)是并行不悖的。
但是,很多事情只是表象,F(xiàn)時的詩歌,彌漫著一種宿命般的沒落的味道。詩歌的語言是能夠在暗夜里閃閃發(fā)光的語言,但現(xiàn)在的人們習(xí)慣把肉體浸漬在酒精、麻木、空虛之中,使得詩歌奪目的光輝被漸漸稠密的冷漠、虛妄、墮落所掩蓋,蠶食干凈。
湯湯大國的歷史是綿長的,這綿長的歷史被文字刻在了原始的樸素的竹簡或布帛上,代代相傳。歷史上的東方大國是燦爛輝煌的,這不僅僅是在經(jīng)濟上,軍事上,建筑上,更應(yīng)該是在文化上。任何物質(zhì)的事物都會在時間的暗流里腐蝕、消磨,你觸及不到那些光華的流逝,你甚至還未嗅到消逝的味道,眼前的一切就慢慢隱在了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但是,文化的燦爛輝煌是時間所無能為力的,因而得以亙古長存。世代的沿襲,方塊字拼湊的母語毫不吝嗇半點秘密,你繼承到的永遠是與古老的銅鼎一起被煅燒,被深刻出的真實的部分。你應(yīng)該慶幸,慶幸母語的發(fā)展沒有教給你欺騙、奸詐和邪惡。
文化的精髓并不是抽象的,而是具有真實質(zhì)感的觸手可即的詩、詞、曲、賦。那些被神化,被竄改的不是精髓,是炒作,是褻瀆,是販賣。我認(rèn)為詩歌是燦爛文化精髓的最重要的部分。從“風(fēng)雅”《詩經(jīng)》到屈子《離騷》,從漢家繁華到李唐盛世,從洶涌的長江黃河流域到喜馬拉雅無人覓跡之地,詩歌的精魂在綿延九萬里的大地上烙下了一個又一個印記。詩歌的魂是干凈而又純粹的,他不容玷污,你也無法將其玷污。他像鷹一樣盤旋在人們精神領(lǐng)地的上空,他是王者,你無法企及那樣的高度,便只能選擇頂禮膜拜。
而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很多的人在追尋的過程中,他們的靈魂漸漸分崩離析。他們從而選擇了那些用虛假、頹廢的文字拼湊起來的所謂小說,那里面到處是泛濫的愛、憂傷、抒情,還有性、亂倫、自殺。烏托邦式的愛情讓人們變得靡廢,信奉有酒精的地方就是天堂;孟笈c現(xiàn)實的分辨不清左右著人們選擇了藥、毒品和解脫。
這其實不是詩歌的罪過,這恰恰是人們對于墮落的最無力爭辯的理由。詩歌的世界是純真、善良、美好的集散地,他所擁有的是人性最最回歸本真的那部分干凈。詩歌寬容所有的人,允許每一個人信仰,也同時付清每一個人的報酬。他不打欠條,也不賒帳,一分一毫,厘定得清清楚楚。
不錯,詩歌是小眾的。他就像刻在石壁上的遠古圖騰,玄妙、神秘。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領(lǐng)會其真義,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幸運地辨認(rèn)出他的春夏秋冬。但是,作為文化流傳的中堅力量,詩歌被供奉在輝煌的神殿里,若朝拜者沒有虔誠的心態(tài)和平和的心境,缺少波瀾不驚的瀟灑和泰然處世的淡定,你便永遠無法涉足那塊神圣的土地,登臨那片殿宇,就連神龕上的香灰你也只能感嘆可望而不可即。詩歌拒絕浮夸、名利、淺薄,無論你是萬貫家財還是位高權(quán)重,都沒有任何妥協(xié)的余地。相反,如若擁有赤誠的信念,即便是賤民布衣也可以聆聽圣靈的教誨。
所以,詩歌的小眾性取決于受眾,而非詩歌本身。歐洲的動蕩年代里曾有一段屬于騎士的歲月。騎士匯集了先鋒、冒險、勇敢于一身,他們并他們的坐騎撒開四蹄馳騁在人們的視野中,昏暗的天空下。詩歌同樣擁有一批訓(xùn)練有素的騎士,他們無所畏懼,在貧瘠的土地上開墾,在精神的曠野徒步向前;仡^,是一種恥辱。
曾經(jīng)看到詩人食指和海子獲得人民文學(xué)獎,這是對騎士們的褒獎,對詩歌的肯定。詩歌,是今天的騎士文學(xué)。我不知道在國外,在泰戈爾、普希金、惠特曼、莎士比亞、華茲華斯出生和戰(zhàn)斗過地方,是否也曾頒給過他們應(yīng)得的勛章。但他們對于詩歌的奉獻是真誠的,熱烈的,是放在陽光下被鍍成金黃,是投到河流中被濯洗得晶瑩的。我一遍一遍地品讀那些華麗的句子,感覺我的靈魂正被一次一次地洗滌干凈。我踩著這些昂貴的金色的詞句鋪就的臺階向上,離高尚越來越近。李白、杜甫、王唯、陶潛,那些光華的名字在夜空中散發(fā)著永不泯滅的光亮,正因為有這光亮的指引,我才不至于誤入歧途。
有人說,詩歌是一種極端的表達方式,我不贊同!疤炜丈厦媸翘炜,道路前面還是道路。”這是簡單而有力的辯駁。詩歌的語言是詩人們心中熊熊燃燒的火焰,他無情地吞噬世上所有的虛偽、愚蠢,化為灰燼。詩歌是苦痛的良藥,是迷惘的指南,是擺脫糾纏的絕佳武器。詩歌包含著對人性的解讀,對生命的審判,他使罪惡抱頭鼠竄。這一切,賦予了詩歌不變恪守的諾言。
“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海子又說。
詩人是敏感的動物,所以他們極容易受傷。而每個詩人卻都從來不愿意學(xué)會逃避,仿佛只有讓脆落的心靈飽受傷痛的折磨才是他們的歸宿。對于海子的死,我是不愿提起的。我始終無法理解天才為什么選擇了如此極端的方式,而又為什么選擇了冰冷的鐵軌。只有那四本書和一張紙條: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guān)。這些是唯一的線索,終于還是毫無頭緒。
我很想去海子的故鄉(xiāng)看看,那是詩人的故鄉(xiāng),還有那所面朝大海的房子。我一直在大腦里勾勒著一幅幅詩人的家鄉(xiāng)的圖景,燦燦的太陽,金黃的麥子,堅實的土地。我在心里禱告,祈禱詩人在天堂里能夠幸福。
我跪倒在詩人的腳下,我甘心被驅(qū)使,被奴役。我慶幸我是臣服于詩歌的孩子,可以觸摸那些真實的文字。我像一個詩人一樣希冀“生命如夏花般美麗,死亡如秋葉般靜美”。等到我死的時候,我希望自己把自己埋葬,用那些掩埋過詩人們的金燦燦的新鮮的泥土,我們一起長眠于安謐的地下。
我漸漸地感到了筆的沉重和心力的疲憊。我敘述著關(guān)于詩歌的很小的一部分,就感到了力不從心的無奈,這是我的知識的貧乏的病癥。在思想的土地上,詩歌絕對是最好的莊稼。玄心,我把他作為詩社的名字。我恭恭敬敬地將牌匾掛好,然后,轉(zhuǎn)身。我說:我不是詩人,但我喜歡贊美;我揮一揮衣袖,留下一點點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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