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惑
孟德詩:人生幾何,去日苦多?短暫的人生,歡樂與痛苦相生相許,交相輝映。歡樂,在頑童鞭打地牛的旋轉中緩緩的釋放;痛苦,也會在你不經意間腳踩一粒香蕉皮滑倒后引起旁人的哄笑而自然的產生。
痛苦與歡樂相伴在我們平常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中。因歡樂與痛苦相隨,才使我們波瀾不驚的人生構成了一幅幅人生的“清明上河圖”,才使我們平時的日子里迸發(fā)出了一段段人生瑰麗的詩篇。
我總帶著一種“逍遙游”的態(tài)度來況味我的人生元素。雖然我的逍遙之中只有漫漫的腳步南來北往,只有輕輕的行囊相伴我的旅程,在列國周游中感受逍遙的那一份恬淡與匆忙。當然我的逍遙與老莊人生哲學的《逍遙游》的意念相去甚遠。
近十幾年來,我手拽南方的雨,腳踏北方的風。在夜月星辰下流動,在風沙水云間穿行;在炎炎烈日下?lián)]汗,在夢與非夢中勇往直前。祖國山河任我游,長江黃河任我悠。
漂游在外,人無歡無苦皆不實。無歡樂者是佛禪,無苦憂者是仙圣。
我的歡樂是天下游子們共同的歡樂。當我疲憊地躺在塞外風雪的塌上時,我的腦子里突然劃過了一道“回家”的閃電。于是,匆匆地抓起行囊,擠進擁擠的人流一路歡歌笑語踏上了歸鄉(xiāng)之路。
痛苦呢?天下游子們共生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記得1995年春節(jié)從廣西北海回家過年。大年初八還未過,因工作的關系我不得不踏上返程回廣西的列車。我啟程的那天清晨,母親和姐姐們起得很早。我出發(fā)了,姐夫幫我提著行囊和姐姐一起為我行。我又一次出發(fā)了,年邁的母親倚門相送?諝庵袕浡皟盒星Ю锬笓摹钡某翋灦氐臍庀。這氣息壓低了晨靄的迷霧和雄雞的啟鳴。我不得不在似醒非醒中挪動著腳步。盡管我分明聽見了母親輕輕的哭泣。
我挪動著灌鉛似的腳步。在離家門口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我下意識的把頭扭過來。在晨霧籠罩下,一個身體微胖的老婦拄著拐杖朝我們的方向走來。一旁的姐姐說“母親追來送你了!”
年邁的母親在拐杖的支撐下邁著蹣跚而堅定的腳步艱難的行進在晨靄的暮色中。那一刻,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歡樂相伴每刻,痛苦也如影隨形。這,就是人生。
人生總把歡樂當作五彩繽紛的花瓣飄飛在人生苦旅的每一段路程中,散落在人生旅途的每一個驛站中。而痛苦呢,卻又是一劑苦口的良藥,在充滿咸澀的淚水中,使一個稚幼的孩子在成長的道路上慢慢的成熟。
十多年過去了。我在外漂泊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漂泊者的生活總在荊棘滿叢與坎坷的道路上前行。十年磨一礪。當年那個二十來歲皮膚黝黑激情昂揚的青年小伙,如今正徘徊于四十歲的門前。
子曰:“四十不惑”。
歡樂與痛苦似乎在“不惑”之門下一夜間歸于平靜。盡管母親的辭世讓我在幾年的時間里至今仍在痛苦中煎熬,盡管在母親的遺囑下我也成家成人。但淚花的閃動已藏于母親墳冢前那一叢長蒿的絨花羽心中。在清晨的每一陣清風,或者黃昏的每一屢晚霞中,我總帶著深深的思念、遺憾與愧疚向家鄉(xiāng)的天空遙望。
站在“不惑”之年的門下,平淡與平靜悄悄的進入了我生活的主旋律。潮起潮落,大悲大喜的日子從我三十九歲的生活字典里漸漸的隱去。如果要說有什么歡樂的話,那就是能時時讀上一篇叫我“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吟之誦之的文章了。至于痛苦呢,是有的。那就是心中想傾想述,卻無人能聽;那就是心中想描想寫,卻抓筆搔腮空空蕩蕩難于成文——這,就是我最大的痛苦。
如果說我的三十歲的歡樂與痛苦是在行與為的流動中誕生。那么,我的四十歲的苦痛與樂歡一定是在我簡陋的書齋中,在筆的運動與書的靜止之中飄然而來。
在惑與不惑年間彳亍,我似乎對莊子的《逍遙游》有另一些人生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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