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的誘惑
本來有朋友約好飯局,但是家人來了電話:喂,晚上有鮮鯽魚豆腐湯喝。鯽魚豆腐湯是家里的一道美味,把時鮮的鯽魚洗凈,用底油微煎,下姜絲、清水,煮至半沸,下豆腐塊,小火微滾,出鍋后,湯清甜,豆腐鮮嫩無雙。所以,只此一個電話,便找借口推了飯局直接回家,并非朋友不熱誠,而是兩相權(quán)衡,鯽魚豆腐占了上風(fēng),對我來說,這就是豆腐的誘惑。
少時,經(jīng)常記得拂曉剛至,小街上就響起賣豆腐的梆子聲,母親花兩角錢買一塊白豆腐托回家,切一把新摘的嫩蔥拌在一起,只加鹽和麻油,細(xì)細(xì)拌了,做為一家人的早餐佐食,涼絲絲的拌豆腐,入口透著清爽,齒間留香,一整天好心情。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因為這句俗語,小蔥拌豆腐成了一道知名的簡約家常菜。
廣州是美食之城,但很遺憾,在這里幾乎吃不到豆味濃的好豆腐,菜市場里賣的所謂豆腐,大都是石膏點出來的,聞起來一股子酸腐味,完全沒有了豆子的清香,俗話說“鹵水點豆腐”,用石膏做出來的豆腐樣子是不錯的,但燒不成可口的菜。蠔油豆腐嫩則嫩了,水豆腐浮浮躁躁,入口即化,絕少回味。鶴山腐竹用上好的黃豆精制,質(zhì)量上乘,卻又是干貨,少了豆腐應(yīng)有的新鮮。清遠(yuǎn)清新縣產(chǎn)極好的豆腐,卻距離遠(yuǎn),輕易不得嘗。花都的山水豆腐花豆味濃,水樣滑,倒是很有品頭,只是那是甜的。因此,饞豆腐的時候常常要跑到湖南館子里,吃空運來的攸縣香干,鐵板紅燒味道最佳。
在廣州吃到最好的豆腐,卻是在從化,我們?nèi)グ菰L堅持山村教學(xué)二十年的溫淑春老師,她盛情邀請我們到家里吃飯,她本是客家人,客家人最拿手的便是釀豆腐,新鮮豆腐切成均勻的方塊,把豬肉餡嵌在豆腐里,用熱油煎,豆腐鮮、嫩、滑,肉餡咸香,一邊吃一邊聽著煎豆腐的嘶嘶做響,主人的熱情,豆腐的香滑,在不知不覺中,不少米酒下肚,各自微醺。
平日也經(jīng)常見到日本豆腐,帶著淡淡的黃色,放進嘴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當(dāng)年鑒真和尚把豆腐傳到日本,幾個世紀(jì)后,居然演變成了這樣的東西。據(jù)說日本還弄出紅、藍、綠的七彩豆腐,創(chuàng)新的精神值得肯定,但豆腐就是豆腐,它應(yīng)該遵循一清二白的標(biāo)準(zhǔn),否則也只是中看不中吃。
1995年,我的朋友史蒂夫從美國丹佛來,很想見識下典型的中國食物,就把他領(lǐng)到街頭,招手叫過賣豆腐的小販,切了一角豆腐給他嘗,這廝放進嘴里,突然仿佛遭受了重重一擊,隨口亂吐,迸出一個單詞“terrible”。洋人用可怕來形容豆腐的味道,做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實際上,現(xiàn)在豆腐于西方也相當(dāng)受歡迎了,在荷蘭海牙見到過老外在中餐館吃麻婆豆腐,津津有味。20世紀(jì)80年代,美國著名的《經(jīng)濟展望》雜志宣稱:“未來十年,最成功最有市場潛力的并非是汽車、電視機或電子產(chǎn)品,而是中國的豆腐!睆氖返俜蜻@個豆腐盲看來,不知這是否語出驚人搞噱頭。
對于酷愛吃的中國人,誰又在乎豆腐有無市場價值,人們只是習(xí)慣了豆腐的誘惑,煎炒蒸煮,日出日落。有個大媽說過:豆腐是沒味的,只要你能燒好了它,就能把平淡的日子經(jīng)營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