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出了個“12萬”，于是有人說“中國正在邁向新納稅時代”，指出“年入12萬以上的國人，成為舊體制向新制度轉(zhuǎn)軌的尷尬群體”；隨即問了一連串的問題：12萬就是高收入嗎？報稅制度能否管住真正的富人？更重要的是，納稅的錢都去了哪里？（11月18日《南都周刊》）
一石激起萬層浪。國家稅務總局近日發(fā)布的《個人所得稅自行納稅申報辦法（試行）》規(guī)定：“個人年度所得在12萬元以上的納稅義務人，在年度終了后的3個月內(nèi)，必須自行辦理納稅申報。”但是規(guī)定一出，“并未引起叫好聲一片，人們的疑惑依然多多”。
看看網(wǎng)友評論，大抵就知道公眾的基本心緒：“我們納稅了，但去醫(yī)院看病就沒有免費的；我們納稅了，但過一條橋都要收錢；我們納稅了，但到國家的名勝古跡以舊還要自己掏錢；我們納稅了，但連街道的治安費都要交……”“看到馬路上跑的公車沒？看到高檔酒店里公款消費的人沒？看到包二奶的官老爺沒？知道錢去哪了吧？”“在中國，納稅人沒有自豪感，只有滿腹的苦澀！”
“個人所得稅”是對個人財富收入的一種調(diào)節(jié)方式，讓高收入群體更多地為社會公共福利承擔義務作貢獻，這個方向沒有錯。一個不是均富的社會，當貧富差距達到一定的程度，很可能帶來社會動蕩。財富越來越向少數(shù)人聚集，是非常危險的，事實也說明豪富的富豪成了“偷稅大戶”。財政部日前的公告顯示：房地產(chǎn)開發(fā)企業(yè)自己說利潤率僅為12.22%，而實際上高達26.79%，隱瞞利潤超過一半，可見房產(chǎn)大亨偷稅嚴重（據(jù)11月7日《北京晚報》）。
但是，如果制度設(shè)計有缺陷，結(jié)果非但不能“削峰平谷”，反而對整個社會“傷筋動骨”。這個“年收入12萬”杠子的劃定，是突然的、是出乎意料的、是“小圈子決策”而決策出來的，不像當初提高個稅“起征點”的決策，那般通過公眾以及人大代表的充分討論。這種“暗箱決策”出來的“法規(guī)”，在現(xiàn)實中其可操作性究竟如何，是會受到公眾普遍質(zhì)疑的。我們有理由擔心：其執(zhí)行的情況，會不會又是與“影子”博弈，最終“嚇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真正的富豪大款照樣沒有多納稅。
與“影子”博弈的好事，我們干過不少，良好的愿望，最終卻無可奈何落了空，被世人笑。譬如幾次對房地產(chǎn)業(yè)的宏觀調(diào)控，大抵如此，結(jié)果“調(diào)控”被人稱為“空調(diào)”。如今這個“年入12萬主動申報納稅”，對象很龐大、很復雜，恐怕也是難以找到一個實體對象，或者知道實體對象在哪里，例如知道房地產(chǎn)大亨在哪里，但結(jié)果也是“無計可施”；弄到最后差不多又是與一些虛幻的“影子”博奕和廝殺，花費再大的公共成本、弄出最嚴厲的措辭最終也是無濟于事。
“暗箱決策”的最大弊端，就是小圈子的幾個人湊在一起，先拍拍腦袋，再拍拍胸脯，最后拍拍屁股，就完成整個制度設(shè)計了。省心是省心，省事是省事，用不著跟七嘴八舌的公眾煩。但不要忘了，公眾的眼睛最為雪亮，他們會提出一系列你可能想也沒有想過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如果沒有信服的答案，實際操作中你可能就會導致一場與公眾的“拉鋸戰(zhàn)”。
不說“我一家上有老下有小、老婆下崗失業(yè)、孩子讀書費用昂貴，卻只有我一個人有12萬元年收入，一平均每人還不到兩萬元”之類的“微觀苦惱”，“大問題”就有不少，比如有人說稅收“取之于民，用之于官”，官員一年用于吃喝、小車、出國旅游的費用接近1萬億，而2003年37960億的國家實際支出中只有21%用于公民最需要的社會保障、撫恤救濟、教育、醫(yī)療衛(wèi)生，這個問題怎么解決？比如各地的市長們掌握大量的“零花錢”，卻脫離了“公共預算”的約束，而從本質(zhì)上說，市長掌握的“零花錢”都取之于公眾，這個事情怎么監(jiān)管？比如還有學者說，經(jīng)濟增長的好處過多地分配給了政府和企業(yè)，尤其是壟斷企業(yè)，城市工薪族狀況也未必佳，就業(yè)人群的薪資水平“水落船低”，這種情況怎么看？再比如由于納稅人信用系統(tǒng)并未建立，如何稽查沒有主動申報的人、特別是豪富的富豪們？這些問題的指向，都涉及納稅的公民為什么沒有光榮感、責任感、權(quán)利感，從而缺乏納稅的熱情，最終很可能會讓理想中的“主動納稅”成為一句空話。
只有真正讓納稅人的心情愉悅爽快起來，所謂的“自行辦理納稅申報”才有望成為現(xiàn)實。剛剛看到一個報道，是說比利時的普通公民弗朗茲先生愉快納稅的，弗朗茲說的道理很簡單：“為什么不高興呢？這筆錢交出去，還會返還給我們的呀！比如，小孩上學、看病就醫(yī)……”因為比利時的福利相當不錯，有醫(yī)療保險、中小學教育免費和失業(yè)補貼等等，所以弗朗茲“交稅交得心安理得”。要知道，“交稅交得心安理得”與“偷稅偷得心安理得”，既是相差十萬八千里，又是一步之遙。而幾個人進行“暗箱決策”時，大抵是不會想那么多的，結(jié)果若是不被大眾所普遍接受，那么，在與“影子”的博弈廝殺中，“培養(yǎng)納稅人主動納稅的意識”、“讓社會更趨公平和諧”的愿望，很可能就成為漂亮的海市蜃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