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夢幻魏
那個飄落于山坡的村莊,經(jīng)常夢魂牽繞,如影隨形;雖然我每年都回去,可記憶總?cè)缜锶者B綿的雨,洗凈鉛華的溝溝坎坎、一草一木,青磚瓦房晶瑩剔透,鑲嵌在視覺里。
一幢幢賊亮的瓦房如雨后春筍冒出了山腰,替代著祖先幾百年居住冬暖夏涼的土窯洞。誰能預(yù)言,由盛轉(zhuǎn)衰的自然現(xiàn)象正在上演,可山里人依然樂此不彼地攢錢建新房,互相攀比。如今,只留下一院一院孤獨的寂寞,隨著回鄉(xiāng)的次數(shù)增多,無盡的寂寞向山的那一邊蔓延。
那平整如鏡的麥場,聽不到驢拉碌碡的吱呀聲,看不見十幾支木杈上下翻飛抖落的麥草。60多戶200余人的小山莊和我同齡的孩子就有十幾個,只要一吆喝,就會有幾個鉆進草垛捉迷藏,玩追殺“日本鬼子”的游戲。夏夜長空,皎皎明月,我們會忘情于睡覺,直到聽到焦急的父母催喊的時候,才依依不舍離開樂園,相約明晚再會。第二個夜晚,有的是帶著眼淚來的,有的被父母管制太嚴,抽不出身,實在不易聚在一起的孩子很快忘記了煩惱,愉快有爬上了頭頂。
搖記那些伙伴早已成家生兒育女,正走在繁重的人生路上,許多年未曾謀一面。外出打工,將家安置在城市的一隅,風(fēng)里來雨里去,踏踏實實掙錢養(yǎng)家,一家人也過著城市人的生活。我們下一代對山村的那個家十分健忘,記不清園中長什么樹,開什么花,住幾間房;只是偶爾記起爺爺奶奶滿臉的皺紋,佝僂的身子。
我們的父輩們從來沒有一次真正離開過故鄉(xiāng),他們與泥土打了一輩子交道。田地、牲畜、步犁是離不開的話題,糧食是他們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他們膝下兒女滿堂的日子很少,許多的時候只有孤燈相伴。他們青年時候物質(zhì)貧窮,到了老年卻是極大的精神貧窮。在落寞和疾病中逐個離開了我們,葬身于那個百年后可能沒有人煙的地方。回去的日子,好多次是奔赴老人的喪事,這也是多年不見的鄉(xiāng)人相聚的日子。這樣的日子噓寒問暖多少有些假惺惺,更能了解對方多少呢,總不能趕盡人間悲劇,強作歡顏吧,除非我們不食人間煙火。
老人們現(xiàn)在記得最清楚的是每月初一十五道廟里敬神上香。我們孩童時是沒有廟的,廟的舊址建起了學(xué)校,那里是朗朗的讀書聲,是一隊隊走出校門的小學(xué)生。如今學(xué)校沒了老師和學(xué)生,廟的范圍正在一步步蠶食著學(xué)校,偌大的操場小了,連原來的教室也擺放了不少神的用品。新建的廟里沒有神像,從外地購進的神像威風(fēng)凜凜,莊里人前呼后擁,鞭炮齊鳴,比過節(jié)都要熱鬧。尤其那些兒女在外掙了大錢的老人更是熱衷于此,荒蕪了莊稼,一心信仰神仙。神能驅(qū)除他們的無聊和寂寞嗎,神能保佑他們的兒女永遠財源滾滾,生意興隆,官運亨通嗎?
除夕之夜,那些回家的兒女們確實能給老人們支撐起一片熱鬧的星空之夜,敬神拜鬼,幾千年封建神明的統(tǒng)治又似乎降臨人間,大地一派虔誠。
即使這樣,故鄉(xiāng)永遠使我無法忘記的痛,也許在我死后的天堂,也永遠有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