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風(fēng)信子1210
接到母親的電話,心里有些莫名的煩躁。
“天冷了,多穿點衣服。”
“嗯,好。”
“我想給你去裁縫店做個棉襖,一早一晚的好穿。”
“不用,我這邊穿不著,你給自己做一件就好了。”
“你下班之后穿著做飯方便。”
“我真不要,在公司里都有空調(diào),在家里也不冷,你弄來了我還不一定穿,還那么占位置。”我的聲音里有些不耐煩。
她似乎還不罷休,還想要口苦婆心的勸我收下她的好意。從小在她的嘮叨之下長大的我真的快要產(chǎn)生嘮叨恐懼癥了。于是找了個借口匆匆掛掉電話,仿佛逃離了一場劫難。心情本來糟糕的我,很怕聽到她喋喋不休的關(guān)懷備至。有時候愛太重了,會讓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不開心的時總候喜歡一個人,不打電話也不愿意接電話,就這么一個人靜靜呆著就好,整個人完全進入飛行模式。
已經(jīng)有五六年,每年只有過年才能回家看看她。平常的時間大多數(shù)都在忙工作,沒工作的時候就忙著戀愛。原來我們最愛辜負(fù)的并不是愛到死去活來的愛情,而是無論相隔多么遙遠(yuǎn)依然血脈相連的親情。
我從來沒有寫過關(guān)于親情的日志,因為在我的生命中,只有母親是唯一不離不棄的守護。在我的記憶中,幾乎沒有父愛,從我記事起,父親就在外做生意,他們那個時候聽說叫下海。他留給我的唯一溫暖的記憶是,他騎著一輛大輪自行車,帶著我去走親戚。天上還飄著細(xì)細(xì)的雪花,像米粒一樣大小。我坐在自行車的大梁上,由于天冷,老是不停地流鼻涕。父親不厭其煩地停下車子幫我擦去快要過河的鼻涕,就這樣走走停停,只需翻過兩個山坡的路程,我們卻用了好幾倍的時間。這種細(xì)微的溫暖在別的孩子眼中或許是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在我生命中卻是屈指可數(shù)的。
姥姥和姥爺在母親十三歲那一年相繼去世,所以我和弟弟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當(dāng)別人家的孩子跪在姥姥膝蓋前撒嬌時,真是讓人羨煞雙眼。至于奶奶,我不記得她抱過我們,或者哄過我們,又或者給我們買塊糖吃。奶奶這個詞對于我和弟弟來說,只是一個代號而已。
時間和距離并不會給感情增添任何美感,相反的,卻會把兩個人推向不同的生活圈。漸漸地,父親由一個月回家一次變成兩個月,由兩個月變成半年,最后到只有過年才回家。
依稀記得某一年的夏天,母親騎著自行車走幾十里地去城里管父親要我和弟弟的學(xué)費。天色漸晚,母親還沒有回來。于是,我和弟弟就坐在村頭的石頭上等她,被蚊子咬的滿身都是紅點點都沒覺得癢。小小的我們只是擔(dān)心,這么晚了,路上會不會有大灰狼。母親回來時,滿身觸目驚心的傷痕和滿眼的淚痕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遺忘。
在我九歲那一年,在父親第三次起訴離婚之后,母親終于答應(yīng)離婚。那個時候,母親用一輛自行車,馱著我倆奔走于法院和家之間。弟弟坐在前面,我坐在后面,老式自行車的后座比我身高的一半還高,我得使著勁往上竄才可以。往上跳的時候不小心跳過了,一頭栽到路邊上,路邊的荊棘把頭皮劃了深深的一個口子,那個傷口至今還有淺淺的疤痕。
父母離婚了,母親要求離婚不離門,就這么守著我和弟弟過一輩子,父親不同意。最終的結(jié)果是我跟著母親遠(yuǎn)走他鄉(xiāng)。一紙訴訟,我們便失去了親人和家鄉(xiāng)。后來聽說,母親帶我離開的那一天沒有告訴弟弟,當(dāng)父親的車子停在學(xué)校門口的時候,弟弟哭著找媽媽和姐姐。瘋了似的爬學(xué)校的墻頭,摔得頭破血流。
在異鄉(xiāng)的日子并不好過,繼父有個兒子,比我大六七歲,卻已經(jīng)是十五六的大小伙子。他經(jīng)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攔在大門口不讓母親進門。聽說他的媽媽死于癌癥,人高馬大的一個人死的時候只剩下一把骨頭,在他十二歲那一年。
高一那一年,母親做了一次大的手術(shù),醫(yī)院診斷為是子宮肌瘤,良性的,但由于發(fā)現(xiàn)的太晚,需要切除整個子宮,那一年,她才36歲。那時候家里人都瞞著我,說媽媽是走親戚去了,可她從來沒有舍下我那么長時間過。守在手術(shù)室門口的是哥哥,也是從那以后,他不再刁難我們。每一天,我都蹲在胡同口上,等媽媽回來,一等就是半個月。從那以后我才開始懂事,一夜長大在我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實踐。
哥哥中專畢業(yè)后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母親拿出來自己趕集賣東西攢下來的錢給他找工作,有時候我都覺得哥哥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沒有,他有爺爺奶奶的愛,爸爸的愛,甚至是媽媽的愛。
我上大一那一年,哥哥和他女友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卻又分了,是因為在最后關(guān)頭嫂子家提出要彩禮費,而幾萬塊錢對于那時候的我們家來說已經(jīng)算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懂事了的哥哥只有放棄了他的愛戀。母親又開始盡職盡責(zé)找人為哥哥介紹對象,黃天不負(fù)有心人,終于還是找到了現(xiàn)在的嫂子。
我大一那一年,母親給我買了件新衣服,那是她唯一一次讓我自己選擇自己喜歡的款式和顏色。
“孩子,別怪媽媽一直讓你穿男孩子的衣服,F(xiàn)在你長大了,不能再一直是男孩打扮了。”
“嗯,我知道。”
那一天,母親騎著三輪車把我送到高速公路上,是的腳蹬三輪車,那一刻,鼻子一酸,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出來,一發(fā)而不可收拾。
我聽話并不代表我內(nèi)心不叛逆,于是選擇了省內(nèi)離家最遠(yuǎn)的學(xué)校,逃開那對寬厚而溫暖的羽翼,我要獨自飛翔。
母親對我一直是很嚴(yán)厲的,記得有一次,我沒有經(jīng)過她的同意從抽屜里拿了一塊錢買了氣球,回到家,她當(dāng)著很多同學(xué)的面把氣球拍得粉碎,噼里啪啦爆破的聲音,刺得耳膜生疼。在這種嚴(yán)厲的管制下,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很好,只是高考時我故意填寫了好多錯的答案。如果真的考上,她還要為我受累幾年?還聽說,去南方打工的話可以掙好多錢。可是最終的結(jié)果是,我還是以五百來分的成績被一所并不知名的大學(xué)補錄了。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2009年5月份,我迎來了人生中最關(guān)鍵的時刻,要出嫁了。那一年,母親偷偷塞給我兩萬塊錢。我不知道那兩萬塊錢她是怎么攢下來的,我也不能經(jīng)常陪在她身邊,于是把錢偷偷地藏在她的枕頭里面。直到我上車前,她還一直面帶微笑,可我能讀懂那笑容里無盡的辛酸。那一刻,我想,如果我真的是個男孩多好。
2010年,母親從曲阜把我送到濟南。在濟南汽車站,望著她略微發(fā)福的背影,左手兩個包,右邊肩膀上還挎著兩個編織兜,走起路來有些步履蹣跚。那一刻,我終于體會到《背影》里面朱自清對他父親的那種五味雜陳的感情。
“喂,媽,你吃飯了。”
“剛想吃來著。你吃了嗎?”
“我吃過了,你給我去定做一件棉襖吧,我冬天回家后穿。”
“嗯,好,我明天就去。”
“不著急啊,你什么時候有空就什么時候去。天冷了,注意身體。”
“嗯,別擔(dān)心我,你好好工作。呵呵。”
“我知道了,快去吃飯吧,一會涼了。”
掛斷電話,望著遠(yuǎn)方昏蒙蒙的天。渾身如釋重負(fù),輕松。
面對坎坷的人生,平淡的婚姻生活,也曾想過要退縮,可是想自己到從小到大的生活,流離失所的童年,孤單的少年,乖巧的青春和一顆叛逆的靈魂。所有的念頭便煙消云散,無論如何,都要給孩子一個完滿的家庭,這是我們在這個社會上應(yīng)承擔(dān)起的最基本的責(zé)任。為了我們的下一代,請慎重對待我們的婚姻。
當(dāng)你因為某個人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可曾想過你的母親站在你背后悄悄的流淚,可曾回頭看看她那無助的身影。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她可能此生都沒有這樣無助過。
在母愛面前,你的愛情何其卑微?“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請不要讓這樣的遺憾發(fā)生在我們身邊,行善要及時,行孝更要及時。母愛,是我們最沒有理由去辜負(fù)的情感。
失去小愛,我們?nèi)杂写髳,讓我們背著愛,一路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