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煙雜記
我認(rèn)為,天下大部分的成熟煙民,或多或少,都曾有過懊惱悔恨,立志戒煙的念頭。最后的景況卻各有不同:有的一蹴而就,有的千阻萬難,但終究畢其功,走上了光明大道。還有,就如我輩之流,雖然躊躇滿志,三番四次戒煙,結(jié)果卻以失敗告終。
我抽煙已有十六年之久,盡管數(shù)量不多,但從煙齡上計(jì)算,也算是青年派的“老槍”了!袄蠘尅苯錈,原因不外乎二種:一是隨著兒子的長大,群眾反對的呼聲日益高漲;二是在日復(fù)一日,夜復(fù)一夜的倒班生活中,自己的健康每況愈下。
我鄭重宣布戒煙后,兒子拍手稱好,老婆則天天買來零食,以示犒勞。開始幾天,我也覺得神清氣爽,頭不暈,咳嗽沒了,渾身長了力氣。
但沒過多久,不安就出現(xiàn)了。首先,喉嚨以至氣管上部,出現(xiàn)一種似癢非癢的感覺。后來,口中泛淡,無論吃什么都少了一些味道。再后來,甚至連行動走路也覺得不舒適起來。
那些天,我六神無主,總覺得有一項(xiàng)的重大事情沒有落實(shí)。邁步行走,不知道該出左腳還是右腳。別人遞上一件東西,便忍不住要用食指和中指去夾。
等到狀況稍微好些,就有朋友來打岔了。一個(gè)說,兄弟,幾天沒有見,怎么精神好了,臉色也紅潤了?回答戒煙了。對方馬上露出詫異敬佩的神情,好,好樣的!一邊稱贊,一邊微笑地掏出香煙,自顧自地抽起來。這是很溫柔的一種。另一個(gè)則偏激,聽說我戒煙了,開始哈哈大笑,以為聽到了最滑稽的笑話。繼爾,語重心長地說,兄弟,人生一世,當(dāng)及時(shí)行樂,倘若連這一件喜好都失去了,還有什么意義?
這里面最可恨的是損友阿存,這家伙每次看到我,總要掏出煙,剛剛遞上來,忽然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對了,你戒煙了,戒煙好。隨之緩緩地把煙收了回去,自己點(diǎn)上,然后陶陶然地吐出煙圈,一副等你痛扁他的摸樣。
這樣的“折磨”持續(xù)了一年多。等到我愛上文學(xué),開始讀書寫字,又有好心人來誘惑,說作文者必意到神飛,胸襟豁達(dá),鋒發(fā)韻流,方有好文出現(xiàn);讀書者必胸中了無窒礙,神游其間,才算是讀。
我仔細(xì)想想,似乎很有道理。便時(shí)時(shí)勸說老婆兒子及自己:排案鋪紙,讀書求知,需要的是一份心境,而此心境,不抽煙豈能辦到?思想到了這個(gè)地步,重蹈覆轍已是順?biāo)浦鄣氖铝。但回首一年多的戒煙?jīng)歷,多少有點(diǎn)憂傷和失落。
前些日子,去看望年老的外公,見了面,先掏出煙,準(zhǔn)備孝敬一下。不料外公擺擺手,說戒煙了。我心里著實(shí)奇怪,抽了六十年的煙了,怎么到了晚年忽然戒了呢?外公嘆了口氣,這人哪,一輩子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因?yàn)檫@樣的原因、那樣的原因,最后都不曾完成。臨到年老待死,難道連戒個(gè)煙都做不到嗎?
聽罷此言,我的心里不覺一陣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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