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皮皮講他自己的故事
什么?你問我是誰。
我就是我們幼稚園二班的皮皮啊,媽媽老喜歡叫我魯皮皮,我原本很反對的,可連爺爺奶奶都這么叫我,說我皮出習(xí)慣來了,F(xiàn)在不是就流行著一種說法嗎,老說我們這些孩子有是什么多動癥,我看啊,還不是被爸爸媽媽給逼的。如果我們有自己的時間和充分的自由的話……哎,沒辦法跟那些大人講道理,他們總是說我錯。至于我的小名,現(xiàn)在啊,連我自己都聽習(xí)慣了,媽媽說這樣叫起來更親切,當(dāng)然你們也可以這樣叫我。
剛才說要講什么來著?恩……想起來了。
一
那年的夏天還沒過完,媽媽就拉著我去了幼稚園。一大早,沉醉在美夢中的我,被媽媽的“怒吼”驚醒。媽媽一邊嘮叨著,一邊幫我穿上衣服,催著我上學(xué)去。我坐在媽媽的車后,看著車來車往的城市,聽著來自四面八方的響聲,吹著清晨從遠(yuǎn)方襲來的一股涼涼的風(fēng),呼吸著來自那些樹木花朵散發(fā)出來的香味……我閉上眼睛,來了個深深的呼吸;伸開雙手,正想要一個大自然的擁抱。可在此時,車停了,我被媽媽重重的一擊給打醒。媽媽嘴巴里一直叨念著,她拉著我的衣袖下了車,走進(jìn)了那個滿墻都是壁畫的彩色房子。
幼稚園的房子是彩色的。一進(jìn)院子就有很多的滑梯、翹翹板等放在那里,再往前走就是幾幢兩層樓的房子,那就是教室。教室的布置也是彩色的,一些七彩的圖畫貼在墻上、過道上,在黑板旁邊還有一架小鋼琴,是最老式的那種。那是我在鄰居阿姨家見過的,因為那個阿姨是個小學(xué)音樂老師,她還教過我歌呢。
原本,我以為在那里肯定會很悶的,可沒想到也有一大群像我一樣的孩子被關(guān)在那里。第一次去學(xué)校的時候,有很多的小孩坐在教室的小板凳上。還有幾個躲在媽媽的懷里哭呢,真是個鼻涕蟲,那么大了還會哭,多沒面子啊,要是被我鄰居的阿毛看到了,肯定非笑死不可,他還會一邊做著鬼臉,一邊嘴巴里說“愛哭鬼”呢。
在幼稚園的日子里,我最喜歡,拉我前桌的那個女孩的辮子。她的辮子長得像羊角,每天早上她來學(xué)校,那辮子總是高高地翹在她的頭上,她一甩頭,辮子就會刷過我的臉,重重地抽在我的臉上,我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一樣,疼得很,真是討厭。更重要的是明明是她的錯,可她還老喜歡到老師面前去告我的狀,因為她是班長。我最喜歡,在學(xué)校睡午覺的時候,爬到小斌的床上,因為他總是能從家里帶來一些新鮮的玩樣,有些玩具是我從來都不曾見過的。我總是拿自己的玩具和他交換,從來不占他的便宜。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喜歡,在下課的時候去找那個坐在教師角落的小子玩,他叫波波。他總是一個人自己呆在角落里,不和其他的小孩講話或一起玩,像是全世界都很他有仇一樣,不理會別人。不過對我卻例外,只要我去找他,他總是樂意的。也許這些都是因為他沒了媽媽,其他人都嘲笑他。我媽媽說了,沒有媽媽的孩子需要有更多的朋友去溫暖他關(guān)心他,我也這么覺得,雖然我還不知道“關(guān)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
每年的春節(jié),媽媽總會帶我去外婆家住幾天。外婆家住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我老是叫不出那個地方叫什么,只記得車要開好久,我能在車上睡一覺的呢。不過好像每次都是我蹲在座位上,扒在窗口,看到外面的東西從車窗掠過,在車子上歡呼。媽媽老說我煩人,老說我瞎嚷嚷。那是因為她沒看到,剛才在那山腳下的田埂邊有一頭大黃牛在那吃草呢?媽媽肯定沒見過,還有在那邊,就是那邊,有一個小水塘,好多的鴨子啊……
車子繞了不知道多少個彎,過了好幾座橋,在最后一站停靠的時候,便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了。那里只是一個小村子而已。外婆家的房子就在那個村子里,是在一條小巷子的深處。巷子口上有一條小河。那條河窄得只有一條大船那么寬,是真正的細(xì)水長流型的那種。河兩岸,稀稀拉拉地?恐鴰字淮。黑黑的,有篷蓋的木船,我們叫烏篷船;水泥船,隨處可見,是最普通的那種。河岸上,那些房屋是老式的那種,有一些黑瓦片房,這些沿著河岸建的房子透著一種古樸的氣息。爸爸說,這些房子不同于城市里的高樓大廈,低矮是它們的資本,古老是它們的特色,那股霉味是它們吸引人的魅力所在,F(xiàn)代的建筑群里,這些房子隱沒在城市的某一個角落,卻仍獨具著它本身的光彩。說不定幾十年以后,這里會被保護(hù)起來,到時就成了旅游景區(qū)了呢。
每年春節(jié)的時候,我總期待著能早點來外婆家。因為這里可以放爆竹,而在家卻不行。在家的時候連煙花爆竹都很難看到,而且超市里也沒人賣爆竹的。這個我想不明白。所以我匆匆跑去問媽媽,問她為什么我們這邊沒得賣。媽媽說,因為警察叔叔看到的話是要被抓起來的。這個我也想不明白。我可不相信她的話,她總喜歡那樣唬弄我。不過今年去外婆家的時候,我的確留意了一下,這邊好像都沒警察在那站崗的啊,怪了。這個我到現(xiàn)在也想不明白呢。
三
那是還在外婆家的時候,是一個難得的寒冬,天空中飛飛揚(yáng)揚(yáng)地飄著雪花,大地像是披上了一層白紗。村子里,各家各戶的房頂上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層雪,黃昏的雪花從茫茫的天空中飛來,飄個不停,伴著那裊裊的炊煙,彌漫在鄉(xiāng)村的天空中;巷子的小路上也早已蒙上了一張白地毯,走在上面可以踩出一個個小腳印來,聽著那“沙沙”的響聲,隨手抓起一把雪,玩弄在自己的手心;?吭诤舆叺拇灰脖谎┗ò鼑,烏篷船換了新外衣,靜靜地留在河邊,沒有半點的波紋,沒有半點的響聲,河里的魚兒早已躲了起來,怕冷的魚兒錯過了這美麗的雪景,任由那雪花紛飛在河面。這景色美得猶如書中的那般。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我站在巷子口,面對著那一壺江水,嘴里冒出了這么幾句詩。
“詩歌記得不錯嘛,背得那么溜,比我記得多啊”,站在旁邊的哥哥摸摸我的小腦門說道。
“還不是媽媽非要我背的啊。”我笑著回答。那時哥哥的幾句贊美的話,第一次讓我覺得原來這些詩對我來說,現(xiàn)在開始有了真正的意義。想想,我也就有點從心底感謝起媽媽來了。
其實我一肚子的古詩都是媽媽硬逼著我背的。因為媽媽是個中學(xué)教師,似乎當(dāng)老師的父母對自己的子女總是那么嚴(yán)格的要求,當(dāng)然我也不能幸免。在家的時候,媽媽安排了讀書計劃表,讓我看《唐詩三百首》,看這看那的。而把我最喜歡的動畫片都給封殺了。要看的話,得先背詩;要出去玩的話,得先背詩。什么事總和這些掛鉤,做什么事總得經(jīng)過媽媽的同意。
“媽媽,我要出去啊……我跟毛毛約好了的啊,你怎么可以這樣哦”。
我多少次的反抗,可幾乎都被爸爸的勢氣給壓倒。無奈啊,因為總有爸爸在幫著媽媽,他們是一伙的。所以我也只能乖乖聽他們的話。
四
下完雪的第二個早晨,一大早吃完飯,我跟哥哥一起出門去了。他昨天可答應(yīng)我了的,說今天要帶我出去,還要給我買爆竹呢,那可是我用自己的遙控汽車跟他換的。
在那村口的小賣部門口,各式各樣的爆竹放在店門口的桌子上,有紙裝圓筒形的,有長條形的,還有一小盒子包裝的。名字也都很好聽,有的叫鉆天鼠、有的地雷彈、有的叫蝴蝶仙子……哥哥買了爆竹之后,按我們商量好的,他很守承諾地給了我一小盒,一盒子里面有十幾二十個小爆竹,我用香點燃后再遠(yuǎn)遠(yuǎn)地扔出去。香,是我從外婆的香臺上偷來的呢,外婆是信佛的,每當(dāng)過年的這個時候,燒香祭祖宗是每年例行的事。
我們總喜歡把爆竹扔到小河里,看那撲閃的火花在水中綻放,聽那爆炸聲“噼里啪啦”地從水中鉆出來,傳到我們的耳里。那種感覺除了興奮,還有一種莫名的自豪感。因為我們幼稚園的小朋友都沒得玩爆竹啊,他們哪有那個膽。重要的是,我們家那邊是不許放爆竹的。過年的時候也不例外。一整盒的爆竹,一會功夫就沒有了,因為過年零用錢總是有的,可媽媽老獨吞我的壓歲錢,把爺爺奶奶給的都塞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了。哼……別以為我不知道。
那天,我高興地跑著去村口的那一家爆竹店,老板給了我,拿了爆竹我就跑開了。一個人游蕩在外婆家附近的那條河,現(xiàn)在拿在手里的爆竹叫蝴蝶仙子。那爆竹一點燃,便開始在地上打圈圈;彩色的火焰燃燒起來的時候,像極了一只色彩鮮艷的蝴蝶,拍動著它的翅膀,在那里翩翩起舞。
突然我想起以前那些大哥哥放爆竹的時候,他們會把爆竹點燃,然后塞進(jìn)塑料的瓶子里,像那種娃哈哈果奶的瓶子。爆竹一爆炸,就會往外轉(zhuǎn),之后瓶壁上變會留下一些黑黑的洞,那些洞是被火藥沖擊后留下的。我也想著要嘗試一下這樣的玩法,只是找了一下周圍,連一個瓶子都沒找著呢。我匆匆地跑進(jìn)外婆家,也找不到。正想要出門的時候,看到在桌上有幾張哥哥做完作業(yè)后留下的廢紙。我隨手拿了幾張紙跑了出去。
我把爆竹外層的彩色紙皮剝掉,看到了里面包裹著的火藥。那些灰色的粉末狀,就被塞在紙筒里面,我慢慢地拆開那層紙,小心地把那火藥倒出來,放在了那張紙上。
點著了火,火藥在一時間就被燒得精光。剎那間,“嗖”地一聲,火焰冒了上來。下面的那張紙也早被燒出了一個大洞,并且火一直蔓延開去,點著了整張紙;鸹ㄒ恢便@到我的額頭,燒到了頭發(fā)上。之后,我就明顯地感覺額頭燒傷了,那塊地方就像是有熊熊烈火在燃燒一樣,灼熱著,滾燙著。我匆匆地溜回外婆家,站在了鏡子面前。那時我的臉,就像是電視上放得那樣,臉上有薄薄的一層黑,額頭處開始有點發(fā)紅,前面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燒得不成樣子了,比媽媽的卷發(fā)還卷。這下可慘了……我傻站在鏡子面前,死死得盯著自己的臉。
最后的結(jié)果當(dāng)然就是被我媽媽發(fā)現(xiàn)。打,是沒打,那時候媽媽哪還忍心打我。涣R,當(dāng)然是跑不過了的。媽媽一邊在那說我不乖,老闖禍,一邊在那醒鼻子。媽媽還哭鼻子呢,還沒我堅強(qiáng),我沒哭。雖然疼得有點讓我自己想去撓那傷口,可外婆說了不行。傷口洗干凈了以后,外婆去別人拿了一些黑黑的藥膏,那是用土方子制成的藥,在農(nóng)村一代代地流傳下來的,藥效很好。
黑黑的膏藥抹在我的額頭,前面燒焦的頭發(fā)被毫不留情地剪光了。當(dāng)時的那副慘樣,別提有多難看了,幸好到學(xué)校開學(xué)之前我的傷口已經(jīng)好了,要不然還不被他們笑死啊。
外面,天漸漸地暗了下來,太陽公公下山了,我也該回家吃飯了。你聽,媽媽又在催了呢。哦,差點忘了告訴你們,我其實叫魯銘,不過如果你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叫我皮皮也沒關(guān)系,我可不介意的哦。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