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樹香
沒進你的園子,我對樹香從來沒有如此的深刻。
童年乃至少年,我是依傍著樹一路走來的。按理,對樹的性格和脾氣,我最有發(fā)言權(quán)。在我的記憶里,樹從不輕易的香,那種固守是一種天然的本分和木訥,一點也不做作。因此,盡管相從多年,遍尋記憶,依然很難準確的描繪出樹香的樣子,但今天,在這個小園子里,我卻真的和那份出乎意料的香不期而遇。
這里的樹香隱逸、古拙。一如這超脫的園子。那是一種本質(zhì)的香,素面朝天的那種。那香極安靜,是低語、似呢喃,如童年里輕輕落在你指尖上的搖曳著的蜻蜓。而此時,要想捕捉這份香,你只有心靜如水的秉住呼吸,排除一切的私心雜念,才能很好的與之契合并存一份意外的美好。
讓香細細的嫩嫩的環(huán)繞過來,以一線輕柔笛聲的姿態(tài)抵達你的靈魂深處,這是再也美好不過的事了。
而這香的來,也必然是有一些條件的,因為但凡美好,都從來不是以輕而易舉的姿態(tài)呈現(xiàn)的?諝饫镄璋察o極,清澈極,它才會探出頭來。太吵太鬧,你是捕捉不到樹香的,你要非認為這是因為它膽小,那我也不反對,但我喜歡這樣的膽小的方式。
那時,坐在長椅上,樹香輕輕的徘徊在身側(cè),你就會覺察到,香的豈止是園子,更有你的靈魂。那時,你就會有一種莫大的快感。能坐在無數(shù)的樹的呼吸和吐納之上,那將是多么幸福和浪漫的事情啊。
閉上眼睛,任夜色輕輕垂落,樹香隱隱里,很容易垂釣出你心里最柔軟的情愫,一如安靜的女孩依傍著你的肩頭,輕輕的垂下的長發(fā)弄得你的手癢癢的,讓你知道,世間沒有比這更美好的感覺了。
你當然還有有一絲的驕傲情緒,因為你知道,能品到花香的人很多,但能品到樹香的人卻少之又少,因為那是一種境界更是一種素養(yǎng)。這樣想時,你的臉上有了笑容。你笑的內(nèi)涵其實很簡單,你突然覺得你們的際遇乃至故事,又何嘗不是樹香呢?在這樣的香里,你不敢稍動,因為一旦動,就只能是心疼的份了。但你知道,少了疼痛的愛情,是不健全的。
正因如此,忍住痛的同時,你更多的還是為她幸福,因為無論怎樣,能枕著一夜的樹香在清晨里醒來,都是一件最清澈的事情。
這一點,你都會永遠的為她祈禱和祝福。
那庭院燈
其實我一直不想把它看作單純的庭院燈,因為在這個園子,它承擔的決不僅僅是燈的那點職責。而更有寬泛的心情和表情。
和你一起進入園區(qū)時,恰是夜晚。
園子里幽謐安靜。我感受深刻,這絕對是我這么多年城市生活里遇到的最純正夜晚,夜黑的純粹而幽邃,沒有任何的雜質(zhì),如上等的法蘭絨,細細的觸摸,你能摸到那柔滑細膩的夜的絨毛。園子上蓋著的一方天空也別致而嬌悄,深邃但不繁甬,如古井中清澈而專注的藍。再加上擁擠但卻排列有序的草香樹香,不進入虛幻的遐思已經(jīng)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那感覺很奇妙。你覺得自己是個昆蟲,被鑲嵌在巨大的琥珀里,但卻沒有羈絆,只有自由。
小蟲子的彈奏低矮清淡,如花瓣上晶瑩流轉(zhuǎn)的水滴,讓你珍憐,這時一縷黃韻的光恰到好處的出現(xiàn),小小的、靜靜的,如背著手的一襲長裙的女子,安靜而恬淡,沒有一絲的驚擾。那光圓潤而憂郁,輕輕的,淡淡的潑灑在樹上草上,是撫摸、也是安撫。讓一切除了靜默和沉思,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在我的印象中,但凡是光,都難免浮華,要么炫耀。要么吵嚷,除了固執(zhí)的自我,很少愿意給他人留下一點點的空間。但這里的光卻是另類的,它謙遜,它樸素,它安寧,如果不去刻意的尋找,你就分明的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只那么清幽的一點,卻讓小園子里有一種非常別致的感受,是回家,更遠行。但無論怎么,都情深款款,都含情脈脈。
癡戀這園子,最是那一抹難以忘記的燈光啊。
這樣的燈光,配上這樣的園子,首先也是最后讓你想到的就是那世間最凄楚但卻珍憐的愛情!。
那小水
我們實在沒有理由不叫它小水的。
這水小到如果你不靜下來,不讓自己的耳朵長出無數(shù)的絨毛,你就捕捉不到它的存在。在這樣曲曲彎彎的有些躲藏意味的小水邊,很容易讓人想到小時侯玩的藏貓貓的游戲,月黑頭的時候,沖著昏暗的角落里大聲呼喊,出來吧,我看見你了。這樣的呼喊里小伙伴便怯怯的舉著手走出來。在這個園子里,這小水似乎也是被你喊出來的,所以直面小水,你總是免不了一份溫柔繾綣活潑生動的意緒。這樣的園子,似乎也只能容忍這樣的有點膽小有點文靜的小水的存在,因為園子太清秀,經(jīng)不起大聲地吵鬧。
小水曲曲彎彎,扯著樹和草的裙裾,絲帶樣的沿著園子的發(fā)髻緩緩而行,此時,竟讓你的心有了神秘的色澤:這小水從哪來,到哪里去,它在想什么?都成了這密不透風的夜里你迫切想知道的。
一直以來,你都不是很信任命運,但此時直面小水,你突發(fā)奇想,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輪回的存在,那么這水的前世一定是一條遺落的月光,否則,何以竟清寧到如此之地步?
這樣想著,突然有些落寞。
小水的前世是月光,那你是我前世的什么呢?叩問小水,沒有回答。
只是在這墨染的園子里小水依然靜靜的走著,如突出地面的一截樹根。
那廣場。
但凡稱的上廣場的地方,多是繁華而喧鬧。這份喧鬧的核心決不止于繽紛的燈光,還有如織的人們。但這里卻真的有些意外的味道。
夜晚,燈光靄靄瀉下來,用熟悉得黃把小廣場鋪上了厚厚的麥秸稈。既然有了麥秸稈,當然,人走在上面沒了聲響也就不足為怪了。所以,即使那么多出來活動的人們,但這里核心依然是安靜,安靜在這里是以這樣的一種形態(tài)出現(xiàn)的:音樂舒緩,仿佛綿軟和煦的陽光,這樣的音樂,自然是依依的,不會讓你覺得煩亂。老人們在音樂里翩翩起舞,那舞蹈也是干凈利落的,線條清晰明快里,沒有一點甬長和瑣碎的感覺,很難讓你相信這樣的舞蹈竟出自一大群老人,可想,他們的身體里承載了多少的活力。看著這樣的舞蹈,你會感覺到生命的一種豐盈的狀態(tài)。也不得不讓你相信,無論在哪一個季節(jié)里,人只要自信的快樂,所謂的春天就是觸手可及的。幾個孩子穿著旱冰鞋,快樂的兜著圈子。你能在他們身上想到的最貼切的動物就是鴿子,一身雪白,在燈光里自在的飛。
靠墻的一側(cè),一個小孩子,撅著屁股在撿拾燈下小蟲子,嘴里咿咿呀呀著!
這的確是廣場,更是豢養(yǎng)人靈魂的水草豐美之所在。
那些草
記憶里,但凡是草,大致都是一個模樣,沒法做仔細的區(qū)別。
但這里的草雖然也是那樣的綠著,但我卻分明的感覺到它有別于其他的地方的草。
這草有著自己的素質(zhì)和品位,或者叫做活法。
其實,真正的感受還是來自于那個夜里。盡管那夜的星光很亮,但我依然看不清楚草兒們的身影,但我卻能通過的自己的鼻子乃至汗毛孔分明的感覺到他們的存在,那是他們的香。那香淡淡的,疊疊的,厚實的鋪蓋過來,仿佛春節(jié)回家老鄰居伸過來的不容分說的憨厚的大手,讓你心暖暖的。在黑暗里,那草挨挨擠擠的,綿延在院子的每一個角落,用自己隱逸的香,使這個本就幽謐的園子如擦拭過一樣,如剛出爐子的大花瓷瓶,溫暖而明亮。
置身于花香里讓人沉醉,置身于草香里則讓人溫厚而深遠,那是我那一刻最生動的感受。
草香的存在,讓園子有一種厚重和古拙的氣息,因而園子去掉浮躁進而深刻也變得順理成章了。
那一夜,坐在椅子上,我用審視草的表情重新審視了自己。其實,真正能貫穿生命的不是繁華,而是有些凄苦味道的孤獨,正如這夜色里輕輕釋放的草香,不囿了別人,也是最大限度的解放自己。這樣想來,痛苦和寂寞還真的是大幸福呢。敚
有了這點感悟,在感謝園子的同時,還是把分量最大的感動給了這生生不息著的草!。
那些小路
環(huán)繞在園子里的是縱橫的小路,其實給他們一個最貼切的比喻就是小路是園子的血管,是因了他們的滋養(yǎng),園子才得以活力而青春。
但那種感受也許是屬于白天的,如果在夜晚,一如這樣月光朗照的夜晚,在紗一樣的月色的氤氳里,小路則幻化出另一番姿態(tài)。小路如明潔的絲帶輕輕的纏繞在園子的頸項里,讓園子頓生一股溫暖的意緒。沿著水一樣律動的情懷,輕輕的走在小路上,承接著小路的轉(zhuǎn)合,在一點也不做作的蜿蜒里,你的心就會如一首溫暖恬靜的曲子,柔腸百轉(zhuǎn)起來。不要吱聲,甚至吻都不舍得接一個。這樣,你就能聽見所有的聲音,關(guān)于思考關(guān)于憂郁關(guān)于愛關(guān)于前世今生。不要驚擾他們,讓他在你的枝頭飄蕩起來。就這樣在小路的肌膚和心跳里,手拉手的漫無邊際走著,走著只有你們才能體味的原汁原味的幸福。
不要說感謝小路,真的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