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間往事
人隨著年歲的增長,特別是離開家鄉(xiāng),總愛不自覺地回憶過去,那些童年趣事好似一幅幅圖畫,在鄉(xiāng)情的映照下,卻格外地清晰印在腦海的屏幕,F(xiàn)在,時過境遷,我所記憶中的童年往事,隨著農(nóng)村生活水平的變化,好多實際也不存在,就是現(xiàn)在生活在農(nóng)村的同齡人,恐怕也成了回憶。
摸魚
我所出生的小村,是有一條小河環(huán)繞的灣子,除了灣子的西邊有一條名叫倒水的河流之外,還有若干條支流,因其無名,人們便籠統(tǒng)地稱它們?yōu)楦,這些“港”,交叉在山野田地之間,它們在冬季會干涸,而在夏季則是滿滿地一河溝水,河溝的兩邊會因有水的滋潤而水草茂盛,里面也就有許多的野生魚蝦,這些魚蝦,為我們的童年營造了不少的樂趣。
特別是到了炎熱的季節(jié),大約在七八月吧,大河的水量會急劇下降,小河溝同樣會因瀼溉農(nóng)田而迅速地見底,這時,那港中的魚蝦就處在淺淺的河溝水中掙扎,從而為我們的撈捕提供了極為便利的條件。
我們各家早就為此準備有魚網(wǎng)、撈子等捕魚工具,到時,只要帶上工具,直接到河溝中去“撈魚”就成。象我們這樣的小孩子,只能用撈子撈起些小魚小蝦,而大人們則能抓到一些象樣子的大魚。
在那齊腰深的水里,要抓住魚,不憑魚網(wǎng)等工具,也不是很容易,當然也不是沒有可能。譬如,突然間,腳下踩著有一條魚,這時,你既不能急更不能動,屏氣凝神穩(wěn)住身子,然后人慢慢地蹲下,從腳底下將魚捉住。也可以將兩手在水中作撈抄狀,一旦有魚碰到手上,也能以眼疾手快之勢把魚捉住?傊@是一種完全憑敏捷和機警取勝的活兒,其樂趣也就在此,摸魚的真諦也全在此。
聽鄉(xiāng)親們說,如今的小河溝再難得見到魚了,由于河流的枯竭,港已不成其為港。即使有,也早讓有的人竭澤而漁,用電或者用農(nóng)藥,將魚全部弄死,再到山野里去,只能看到淺淺的河溝中有半溝渾濁的水在流動,連小河兩邊的水草也是無精打采的。
乘涼
在鄉(xiāng)下,炎熱的夏季無以解暑,更談不上有空調(diào)之類,要祛除暑氣,于夏夜,大家唯一的辦法,就是到屋子的外面去乘涼。這乘涼的去處一般是很平坦很開闊的草地,能充分地享用夏夜的涼風,這樣的地方,一經(jīng)人發(fā)現(xiàn),就成了固定的乘涼場所。
乘涼主要帶三件東西,一是蒲扇,二是床單,三是煙把。在蒲扇上,不少人用煙薰了文字,比如“某某家之扇”,以防被人誤拿了去。還有人在扇上寫上“六月炎天熱,扇子借不得,有人來借扇,你熱我也熱”等詩句。床單自是舊的,可以直接鋪在那草地之上,一般都是用農(nóng)家土布所織,即使在舊地或者沙土地上磨礪,也無妨大礙。再就是煙把,其實是用稻草所束縛,講究的家庭是用艾草夾雜其中,使之有一股香味,能起到驅(qū)蚊的效果,反正蚊子怕煙,見了煙薰就會退避三舍,而人頂多咳嗽一陣,讓眼睛流淚而已,總比蚊子叮咬要強得多。
至于乘涼的內(nèi)容,男人們無非是說農(nóng)家收成之類,女人們則是張家長李家短的家常話,孩子們說是乘涼,其實是在乘涼的人叢中穿梭往來玩耍、打鬧。
乘涼的對象,以老人、婦女、孩子們?yōu)橹,名曰乘涼,實則是她們休閑的一種極好的方式。
隨著現(xiàn)在電扇的普及,甚至有條件的家庭也裝上了空調(diào),那種野外乘涼的方式已經(jīng)消亡,只有年齡大的老人偶然提起。
榨屋
在鄉(xiāng)下,榨屋是最容易識別的。因為,它是孤零零的一座屋,構(gòu)造簡陋,門窗很小,用料不甚講究,更主要的是,由于榨屋的特殊性,它的屋子內(nèi)經(jīng)常發(fā)出悶雷般的打榨的聲音,再就是打榨所發(fā)出的那種香味,說順風香十里是不點也不夸張的,從而可以使人在極遠處就能判斷出這就是榨屋。
榨屋,顧名思義,主要是榨油。它的程序是先將要榨的物品用大鍋炒好,再放入榨內(nèi),以長木榨逐步加塞而榨之。春季是榨油菜籽,這是打榨的人最不愛的,它太單調(diào);夏未是榨花生,花生打榨最受人歡迎,主要是炒好的花生極香脆,在農(nóng)村無疑是一道美食,無人不見了榨匠師傅而不露出笑臉的。秋季主要是榨芝麻油,這榨芝麻油更香,光是芝麻榨油后的餅?zāi)茏屓顺陨蠋讐K。冬季榨屋相對要空閑些,主要是榨棉籽,讓人們吃棉油過年,因為農(nóng)村的打榨水平有限,那榨出的棉油往往顯得黑乎乎的,是大家并不喜歡的一種油,只有到不得已而吃它。
榨屋因常年處在煤薰火烤中,到處是黑黝黝的,包括打榨的師傅也是無一光鮮白嫩之輩,好在榨屋的師傅一般是兼職,并且有一筆收入,所以在農(nóng)村人的評價中,地位倒也不低。
打榨也是有程序的,先要將要榨油的東西用榨屋的專用炒鍋炒好,再將這東西裝入榨中,然后用榨屋專用的長條榨楔一個個地逐步用棰打入,這樣油就會流到油槽中。而榨油后的渣滓會裝在專用的鋼箍中,變成了餅狀。
農(nóng)家的很多習俗在時代的變幻中未能保存,只有榨油還有相當一部分鄉(xiāng)村沿用這種古老的方式,據(jù)鄉(xiāng)親們說,似這樣榨的油吃起來很香,在城里賣,只要說是“農(nóng)村土榨打的”,往往會受到城里人的歡迎,但是,現(xiàn)在吃這種油的人在減少,城里人說吃這種油不衛(wèi)生,油煙重,尤其是花生油,用農(nóng)村土榨打的會夾雜有霉變的花生在其中,有患癌癥的危險。所以,現(xiàn)在有許多地方開始吃機榨油,還有相當?shù)囊徊糠秩烁纱嗟匠匈I油吃。
吃飯
吃飯按說是無需記載的,農(nóng)村吃飯在人們的想象中就是那么單調(diào),并無新奇之處。但在我的家鄉(xiāng),吃飯卻是饒有興趣的事。
我所在灣子里,是若干農(nóng)戶的房屋沿著山腰向下散落開來,一排排建筑而成,戶戶房子屋檐相對,而形成了一條條小巷,灣子的最低處是一口池塘,池塘邊有老樹虬然,垂柳繞塘而栽,風景算得上秀美。而灣子沿池塘邊所建的房子的門口是最寬敞的,于是乎,這里就成了人們吃飯時最愛聚集的去處,大家簡稱為“門口”。
所以,到了吃飯時分,大家就會自覺不自覺地端了碗都到這“門口”去吃,那碗,都是粗瓷大碗,里面盛滿了飯菜,免得往來不斷地添飯,隊長家的飯菜也不見得比普通群眾的好到哪里去,那可真正算得上公開透明的了。這吃飯的聚會以男性居多,也有女人參與,大部分女人因要在家做家務(wù)而不能前來,只得匆匆忙忙做完家務(wù)后再趕個聚會的尾聲,只有住的太偏僻的人家因不能到門口參加吃飯的聚會而惋惜。
說是吃飯,其實是大家在一起說笑談?wù),話題是農(nóng)活時令及周圍所發(fā)生的大事趣事,很少涉及重大的嚴肅的話題,主要是談輕松的開心的事,眾人在一起是邊吃邊樂,從無在這種聚會發(fā)生爭吵或者打鬧等不愉快的事。
那時每家的生活水平不是很高,大家的飯碗里,能有糙米飯就夠不錯了,絕大多數(shù)時候,碗都是些雜糧和瓜菜之類,甚至在紅薯產(chǎn)出季節(jié),人們就是以紅薯作主糧,碗里所碼放的,橫七豎八的全是大小小的蒸熟的紅薯。這種今天當作綠色食品的好吃的雜糧,在我們當時,卻是難以下嚥,全靠這種聚會式、會餐式的方式,讓我們在說說笑笑中將飯吃完,毫無苦澀的感覺。
只是,這種在吃飯中獲得信息和快活的方式,在電視普及時便不知不覺地消失了,而且各家的生活水平有了懸殊,人們再也不愿意在大庭廣眾中“秀”自家的“飯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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