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一稅：全球稅改的一碗“瘦身湯”

　　套用《天下無賊》的一句臺詞段提出以下問題：21世紀全球稅收體制最需要的是什么？

　　-“瘦身”。

　　面對累進稅制衍生出的巨額附加成本，美國總統(tǒng)布什和英國首相布萊爾想必都會給出相同答案。這并非有意稱贊他們“英雄所見略同”，而是要鄭重說明：包括美英在內的一些發(fā)達國家在所得稅體制上走到了非改不可的境地。

　　“人類的恥辱”-累進稅制的美國版公平，是當前許多國家采取累進制稅率的一大原因，至少很多國家的政策制定者一直是這么認為的。比如，在加拿大、奧地利和歐盟的一些國家，未經(jīng)加工的初級食物是免征增值稅的，但餐廳提供的各種佳肴除外。用簡單一點兒的話說，你在超市買生西紅柿是不用繳稅的，但下館子點一盤糖拌西紅柿就要繳稅了。這種征稅方式聽起來是相當公平的，因為收入不高的人會把很大一部分錢花在未經(jīng)加工的食物之上，而有錢人才會經(jīng)常到餐廳要瓶紅酒再饕餮一番的。

　　不過，經(jīng)合組織（OECD）的兩位經(jīng)濟學家杰弗瑞。歐文斯和斯圖亞特。漢密爾頓指出了其中的問題：按照上述征稅標準，一只熱乎乎的烤雞會被征收增值稅，因為人工加熱了，而一只溫度較低的烤雞則有可能得到了“豁免權”。兩位經(jīng)濟學家半開玩笑地說，很難想象稅務官和烤雞店老板在爭論哪只雞應該征稅的時候還帶著溫度計的有趣情景。

　　上面的例子揭示出這樣一種觀點：累進稅制以社會公平為初衷，但其積極意義正在被由自身產(chǎn)生的復雜性慢慢侵蝕。在每一稅級當中，都會有類似生西紅柿一樣的減免或抵扣條款，而這些條款可以細化到普通人難以想象的程度。比如，兩對收入相同的夫妻都有兩個孩子，區(qū)別在于其中一對是雙胞胎，另一對則是一個親生加一個領養(yǎng)，在一些西方國家，這兩對夫妻需要上繳的所得稅是完全不同的，他們都會得到不同程度的減免或抵扣。如果孩子中間再有傷殘情況出現(xiàn)，那么留給稅務官的數(shù)學題可能就要設方程求解X和Y了。

　　這并不是一個單純的例子。在盧森堡，稅務官面對的就是17級的累進稅制，這樣才能保證讓每一個富人“對號入座”，按不同的稅率繳納稅款，以便國家在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前提下進行國民收入的二次分配。

　　參照一些舊版詞典，這個專用名詞更多地被譯成“統(tǒng)一固定稅”，從英文字面上的意義考慮，似乎“平稅”一詞更加語義雙關�？傊�，單一稅是以“一刀切”的方式對個人收入所得和企業(yè)利潤進行征稅。

　　美國國內稅務局一年要印制大約480份不同的稅收表格，外加280份表格用以解釋納稅人如何填表。該局一年還要發(fā)放80億份稅收表格，美國人一年花費54億小時填寫所得稅表，花費成本總計達2000億美元，每個美國人年均花費700美元。

　　還有統(tǒng)計表明，到2003年，美國所得稅法加上細則已多達5萬頁。每年美國國內收入局向大約1億納稅人發(fā)放80億頁的表格和指導說明，如果把它們首尾相連，這些表格和指導說明可以延伸近70萬英里，相當于環(huán)繞地球28圈。而為了印制這些表格和指導說明，每年需砍伐近30萬棵大樹。

　　另外，許多美國專家認為，美國模式的個人所得稅稅制是失敗的。由于納稅人在避稅方案的設計和實施方面耗費巨大資源，這種復雜稅制的最終受益者是會計師和律師，而非國庫和納稅人。合法避稅，已成為美國社會的一個重要行業(yè)，靠這一職業(yè)吃飯的人約有50萬，他們的平均年收入為7.5萬美元，納稅人每年單是付給這個行業(yè)的報酬就高達350億美元。此外，由于公司和個人所得稅制對儲蓄、投資和資本大量征稅，造成儲蓄持續(xù)下降，經(jīng)濟增長潛力削弱。

　　美國一些經(jīng)濟學家調侃說，隨便你找一批什么樣的專家，無論他們如何賣力地工作，都很難想象他們能夠編制出比它更糟糕的稅制。

　　美國前總統(tǒng)吉米？卡特甚至稱它為“人類的恥辱”。

　　中性稅制-單一稅制的目標根據(jù)美國斯坦福大學教授羅伯特。霍爾和埃爾文。拉布什卡合著的《單一稅》一書，單一稅具有單一稅率、消費稅基和整潔稅基三大特征，力圖體現(xiàn)稅制優(yōu)化、易于征管之原則，盡可能降低稅收的超額負擔或效率損失。換句話說，單一稅的實質是取消大部分對消費或投資的特殊優(yōu)惠，目的就是使稅制更加中性，既不偏向窮人也不偏向富人。

　　從實際操作的角度來講，單一稅意味著對所有各種收入（包括個人所得、企業(yè)所得、流轉稅、資本利得等）只征一次稅，不超過一次，不重復征稅，不扭曲經(jīng)濟運行。單一稅制是對所有收入按照同等稅率征稅，而且稅率都比較低，比如19％。單一稅允許企業(yè)把所有新增投資從稅基中扣除，而且只對人們從經(jīng)濟中獲得的收入征稅，也可以對個人所得在扣除一個減免項后再以一個相同的單一稅率進行征稅。

　　亞當。斯密研究所所長曼德森。派瑞認為，典型情況下，單一稅完全免除低收入者的所得稅，同時消除了導致累進稅制如此復雜的種種稅收減免條款。

　　曼德森。派瑞指出，單一稅在兩個層面上起作用。第一，如果設定的稅率足夠低，就會使國民的納稅意愿驟升，不論是通過復雜的技術手段進行避稅，還是甘冒觸犯法律之險進行逃稅，其意義都不是太大。第二，單一稅一般采取低稅率，可以提高努力工作和承擔風險的回報。

　　事實上，“簡化”就是單一稅的最大優(yōu)點，也是消除稅制復雜化的一把鑰匙。那些已經(jīng)適應復雜稅制的人，可能會對瞬間就變得簡單明了的單一稅制感到愕然。但是，如果這種稅制幫助企業(yè)擺脫束縛并刺激整體經(jīng)濟增長，那么它的誘惑力將變得更加不可抗拒。

　　美國現(xiàn)行稅法將“從頭到腳的改寫”

　　1994年1月1日，愛沙尼亞成為選擇單一稅的第一個國家。拉脫維亞也于1995年1月1日實行了單一稅。之后，拉脫維亞、格魯尼亞、斯洛伐克、羅馬尼亞、立陶宛相繼效仿。意義更為重大的是，俄羅斯自2001年1月1日起實施稅率為13％的單一稅法案，以新的單一稅取代了原有最高稅率為30％的三檔個人所得稅率。當然，改革成效也有目共睹：逃稅現(xiàn)象明顯減少；雖然最高稅率由30％降為13％，但經(jīng)通貨膨脹率調節(jié)后的當年稅收收入仍然增長了 28％。需要強調的是，單一稅采取的低稅率并不意味著低稅收。由于擴大了稅基，很多采取單一稅的歐洲國家財政收入都在增加。

　　拋開階級立場和時代因素不談，單一稅在某個方面似乎印證了法皇路易十四的財務大臣讓－巴蒂斯特。科爾貝對于稅收體制的有趣表述。他說一位好的稅務官應該把征徼稅款當作拔鵝毛（那個時代鵝毛的用途肯定很大），登峰造極的手法是既能揪下最多的鵝毛，又能把鵝的痛苦叫聲壓得最低。

　　歐美發(fā)達國家也對單一稅重新發(fā)生了興趣。西班牙政府的經(jīng)濟學者米格爾。塞巴斯蒂安就建議政府采納稅率為30％的單一稅。德國施羅德總理也在審核單一稅制。財政部所設的咨詢委員會去年就建議政府減稅，對所有個人和企業(yè)所得征以30%的單一稅。亞當斯密研究所所長曼德森。派瑞認為，第一個實行單一稅的發(fā)達的歐洲經(jīng)濟體將會具有巨大的競爭優(yōu)勢，低稅率將被證明是吸引高級人才和創(chuàng)業(yè)者的磁石，也必將大幅降低政府的管理成本。

　　對于美國來說，單一稅就更不陌生了。1984年，美國財政部的一份報告就建議施行單一稅改革。這個報告引發(fā)了一場稅收公平與效率的爭論，爭論的結果是，雖然單一稅未被政府采納，但其中降低稅率、擴大稅基、簡化征管的中性稅收思想?yún)s被廣泛接受，并由此產(chǎn)生出美國1986年的《稅制改革法案》。

　　去年秋季，在連任成功后的第二天，美國總統(tǒng)布什就在華盛頓羅納德。里根大廈舉行慶功會，并宣布了下屆政府的執(zhí)政議程，即“主攻稅改與反恐”。 11月4日，在布什獲得連任后的第一次新聞發(fā)布會上，布什宣布將大力改革復雜的美國稅法。布什表示，稅制改革的目標就是簡化稅法，他沒有透露稅改的細節(jié)，只是向大家描繪了未來稅制的輪廓：更簡單、更公平且更有利于經(jīng)濟發(fā)展。

　　美國政府一位高級官員認為，布什即將進行的稅改是自美國1986年稅改以來力度最大的一次稅改，將對現(xiàn)行稅法進行“從頭到腳的改寫”。